月亮挂上树梢,锦然和碧痕终于到了郑家庄,碧痕的老家。
“碧痕,一会进去了,你别和你爹娘说我就是锦然。”碧痕刚要推门进去,锦然突然停住脚拦住她说。
“为什么,小姐?”碧痕不解。
“你看我现在的这副鬼样子,和他们说我就是锦然,你爹娘还不要被吓着啊,再说了,我也不想让她们担心,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也是钟府的丫头吧。”
“可是……,好吧!”碧痕觉得锦然说的有道理,自己不也是惊讶了很久才接受锦然以这个样子又重新活过来的吗,父母年纪大了,怕是经不得惊吓了,而且知道的少些,担心就少些。
“爹!娘!我回来啦!”碧痕推开门,进门就喊。
她的父母此刻正在院子里接着月光摆弄院子里的梅花,听到碧痕的声音,又惊又喜。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小姐的仇报啦?”碧痕的母亲放下手里的活,用围裙擦了擦手,向碧痕走来。“天啊,碧痕,你这脸是怎么了?”
听到碧痕母亲惊讶的问,她的父亲也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赶过来,月光照着碧痕的脸,刚刚被剑划伤的脸,现在还微微的在向外渗血。
“没事,娘,不要担心了!给我拿点药膏擦了就好了。”碧痕知道父亲研制了一种可以抚平伤口的药用胭脂,所以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以为你爹的药用胭脂什么伤口都治得好啊,你这伤口这么大,可怎么办啊!”碧痕的母亲看着女儿白白净净的小脸多了几道口子,伤心的直掉眼泪。
“这位姑娘是?”碧痕的父亲突然问碧痕她身边的姑娘是谁,刚刚只顾着担心碧痕,她母亲竟然都不知道碧痕身边还有个人。
“伯父,伯母好,我是碧痕的朋友,我也是钟府的丫头,我叫……,我叫锦娘。”锦然向碧痕的母亲福了一福说。
“锦娘?”老太太看着她,满眼疑惑,以前可从来没有听碧痕说起过这么个人啊。
“娘,我们都要饿死呀,有没有吃的啊?”碧痕见母亲盯着锦然看,赶快笑着找母亲要吃的。
“就是,你快给丫头弄吃的吧,从京城到这里,一路上肯定是没怎么好好吃饭。”碧痕的父亲说着,叫着碧痕的母亲去厨房给她们弄吃的。
“我说老头子,怎么没听碧痕说过她有个朋友叫锦娘的啊?”厨房里,碧痕的母亲依旧疑惑着。
“不要想那么多了,她的朋友你还能都知道啊,碧痕每次回家,只说她们小姐,哪提过别人啊,再说了,这些年她也没在家几次!”碧痕的父亲一边帮着烧火,一边说。
“也倒是,不过,也不知道她报仇了没有,那锦然小姐死的不明不白的,唉!老爷夫人泉下有知,知道该多难过啊!”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碧痕从小就被卖到锦然家里当丫头,因为和锦然合得来,锦然的爹娘也特别喜欢她,因此对碧痕的父母不少照顾。他们感激不尽,自从锦然的娘家全家遭灭门,锦然又这样死了,每次提起这事,碧痕的母亲都伤心的不得了。
“唉!别想了。我一会把药膏胭脂给碧痕拿过去,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试试看吧!”
……
“碧痕啊,吃饭了!”碧痕的母亲把饭端到她的卧房,冲着还在换衣服的碧痕和锦然说,“药膏我给你放桌子上了,一会洗好脸出来记得抹上。”
“知道了,娘,你先去忙吧,我们马上就吃。”碧痕一边帮锦然系着衣服,一边说。“好了,小姐,我们去吃饭吧。”
“以后别叫我小姐了,我刚刚和伯母说我叫锦娘,以后你就叫我锦娘吧。”锦然把衣服拽了拽说。
“是,小姐!”
“还小姐!”
碧痕咯咯的笑了笑,冲锦然吐了吐舌头说:“锦娘,我们吃饭去。”
两碗青菜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这就是她们的晚饭,虽然清淡,可是饿了很久的她们吃的香喷喷的。
碧痕见锦然吃的一点不剩,心里难过极了。小姐何时吃过这样得饭,受过这样的苦啊。从小在府里娇生惯养的,可是嫁到钟府,却受尽凌虐,受尽欺压嘲讽,最终居然被她那么信任的丫头璃月给丢到了井里,她的心里怎么承受的了啊。
这一路上,锦然虽然不说什么,可是碧痕知道,她心里难受着呢,死了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换了张脸,这样不死不活的活,换了谁受的了啊。
“锦娘,吃好没有?”碧痕见锦娘放下了筷子,就问。
“嗯!”锦然点点头,然后想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毕竟从小到大,她没做过什么活。
“小姐,不……”碧痕笑了笑又说:“锦娘,你先去歇息吧,我把这些收拾了就来!”说罢,把两个碗重在一起,然后放在刚刚装馒头的盘子上,一手端着咸菜,一手端着盘子碗和筷子,出了门。
“你们吃完啦?”见碧痕出来,碧痕的母亲迎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
“嗯,娘我来吧!”
“你快回去把药抹上,然后你们歇着吧,娘来洗!”
“让你娘洗吧,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累了,我看那个叫锦娘的小姑娘,小脸蜡黄蜡黄的,一点血色也没有,肯定是累的不得了了,快去歇着吧!”碧痕的父亲说着。
锦然在屋子里听着,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她好羡慕碧痕,她有关心她的父母,可是自己呢?什么都没有了,全家人就那样不明不白的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杀头问斩了,自己这个唯一活下来的人,也变成这个样子。
听见碧痕回来,锦然赶快擦了擦眼泪,躺在床上假装睡了。她不想让碧痕知道自己有多难过,碧痕已经够照顾她了,不想在拖累碧痕了。
“锦娘?你睡了吗?”碧痕轻轻的走到床边说。
锦然没有理会她,碧痕帮锦然把被子盖好,自己抹完药膏,也就脱衣服睡了,刚沾枕头一会,就睡着了。
听着碧痕均匀的呼吸声,锦然望着窗外碧痕的父母还在忙碌的影子,她无法入眠。
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到底是算怎么回事,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锦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一直也想不明白。即能吃又能睡,还能感觉到疼,还能正常的和人交流,这就是活着啊,可是,那被丢在井里又算是怎么回事,被碧痕捞起来埋了又算是怎么回事,现在的这张脸又算是怎么回事,这些事实摆在面前,锦然一点一点的想着,越想感觉头越疼。
死了又活了,睁眼居然变成了一个不知道名姓,要被流放边疆的女囚犯,而且年龄也小了好几岁,这样的事情,让锦然无法接受。
自己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现在没有人服侍自己,怕是连活都不会了。
爹娘亲人都不在了,那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挂着另一张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想着这些,锦然不知不觉得泪打湿了枕头。一路上匆匆忙忙的赶路,虽然一直心情低落,说过些要轻生的话,可是碧痕温言软语的安慰着,也就算了。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些。
现在平静下来了,想到这些,锦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既然都已经被丢到井里死了,那就死了吧。
锦然悄悄的起身,没有惊醒还在沉睡的碧痕,穿上碧痕的母亲为她找出来的碧痕的棉衣。轻轻的下床,走出门去。
刚一出门,一股冷气就迎面扑来,锦然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搓了搓。向院子里走去。
碧痕的父母已经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株刚刚被碧痕的父亲摆弄过得梅花,静静的开着,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在寒冷的冬夜里展示着自己的美。
锦然不知不觉得看呆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她一步步的向梅树走去。
月色很好,照亮了院子,照亮的梅花,也照亮了锦然的脸和身躯,那样的弱小,那样的清瘦。
“这别的花都谢了,你怎么还开着啊?”锦然默默的和这株梅树说着,“你不觉得孤独吗?不觉得冷吗?”
她伸手抚摸着梅树的枝干,轻轻的碰触着开着的花,觉得这梅花真傻,寒冬腊月的,旁的花都谢了,它怎么还开着。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和这梅花真像,爹娘亲人都死了,自己还独独的活着,不人不鬼的,眼泪又不由的落下来了,落在脸上,被寒风吹着,浸肤的凉,刺骨的冷。
“小姐,不要伤心了,快回去睡吧!”锦然只顾着自己伤感,没注意到碧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背后了。
原本想着,趁着大家都睡着,自己悄悄的死去了算了,自己也解脱了,也不再拖累碧痕了,可没想到被这梅花给绊住了。
“好!”锦然点点头,和碧痕回去了,她不想让碧痕发现她的这个决定,她要悄悄的离开,不让碧痕担心,自己死了碧痕固然要难过,可是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情,总比拖累她一辈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