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错死了,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刻,被刘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腰斩于街市之中,这个消息犹如一颗定时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城!
朝中的大臣们对此也是颇为震惊,曾经在朝中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晁错,竟然最终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尾,这真的很让人唏嘘不已。而刘启为了目的不惜杀掉曾经最为信赖的人,这也让所有为官者重新认识了他。但其中这难以诉说的痛苦,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心中最为清楚了。
可不管怎么说,朝廷公认的讨厌者晁错已死,这让他曾经的反对者全都喜笑颜开,更进一步的支持做出这个“明智”决定的刘启。而给刘启出了这个主意的袁盎,也终于为自己的赌注获得了胜利而松了一口气,收拾行李朝吴楚联军的总部出发了……
晁错被处斩后的几天时间里,刘启都沉浸在极度的失落和惆怅中,当初要晁错死时的那份坚决现在也早已消失殆尽,他的人生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不明白,为何前几天他要下定决心处死晁错,这并非是他的本心啊?但最终他还是这样做了,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当时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他这样做而已。刘启的内心中此刻充满了幻想,他幻想晁错并没有死,而眼前这天大的麻烦也并没有发生。然而幻想的尽头,却是残酷的现实和无尽的悔恨。
是的,刘启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杀了晁错。一个人真的对整个战局如此的重要吗?刘启没有经历过战争,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一点,只要是为了追求胜利,他什么都要去尝试,哪怕这些尝试中有过错误。终于他明白,这就是一个决策者所要承受的痛苦,为了达到目的,他必须不择手段,哪怕事后内心再痛苦,再委屈,当初也必须这样做……
朝廷有一位名叫邓公的校尉,他奉朝廷的命令前去前线视察战况,然后回来向朝廷报告。而当他回来之时,刘启首先问他的,便是吴楚七国听闻晁错死了之后,有没有退兵的打算?邓公的回答是不知道。
但他仍给刘启说了说自己了解的情况和想法。他回答说吴楚七国的叛军在他结束调查之时仍没有退兵,而他也认为,即使皇帝杀了晁错他们也不会退兵。
刘启对此很是震惊,他连忙询问原因,邓公便如此回答道:“吴国策划谋反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了,现在借口诛晁错的名义起兵造反,但实际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晁错,而是陛下的皇位。试问,一个目标本不是晁错的人造反,会因为晁错被杀而停止造反吗?当然不会。相反的,陛下您杀了晁错,表面上看是顺应了吴楚七国的意思,但实际上却会冷落了天下士子之心,使得他们不敢再向皇帝进献良言。晁错劝陛下削藩,虽引得大乱,但却是对大汉有着万世之利的好处。陛下您杀了这样一位真心替您着想的大臣,恐怕的确不妥吧。”
刘启听后喟然长叹道:“朕也知道,当初杀了晁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然而朕也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朕现在真是非常的后悔啊……”
没错,刘启这一回的确是后悔了。然而,一个人也必须明白,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去后悔,因为更加重要的是面对将来。过去不会再重来,但将来则很快会来到,要让曾经犯下的错在将来不再重演,这才是历史,这才是人生真正要交给我们的东西!刘启最终也会懂得这个道理的……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转向前去吴楚联军的袁盎,因为此刻的他身上还肩负着一项重要的任务,而这个任务直接关系到七国之乱后续的事态发展。那么,袁盎的身上又会经历什么呢?
袁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吴楚联军的驻扎地,然后以汉使的身份让吴军前去通报给刘濞,让其出来接诏,以此先来试探刘濞的真心。因为如果他前来接诏,那便说明事情还有的商量,如果不来,那事情则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袁盎说出这话的时候,内心也变得紧张了许多。
然而吴军的回报让袁盎彻底失望了,他们带回刘濞的话说:“我已经做了东帝了,还要接谁的诏?不过念在袁大人舟车劳顿,先请入军营内休息吧!”
袁盎听后还欲说些什么,却早已被上来的几个彪形大汉的士兵架了起来,然后将他带到了军营中的一个比较偏远的营帐中,派人将其软禁了起来。
刘濞软禁袁盎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他知道袁盎这家伙是有本事的一个人,眼下他的军队战斗正酣,正是用人之际,朝廷送了这么一个人才到他的地方,他不好好利用才怪呢。
而刘濞也打算利用从前和袁盎的交情让人给自己带兵,如果他不从,那便杀了,也不让朝廷得好。原本打算立刻会见袁盎,但由于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所以暂且软禁他几天,然后再逼他倒戈。
袁盎被软禁起来之后便觉得事态要远比他想象的严重了,他也确信,刘濞这回是下了决心不会收手的了。而按照自己对刘濞的了解,他不打发自己回去也不杀了自己,恐怕是想让自己倒戈,而这一点是袁盎怎么也不会接受的。
他原本就是朝廷的使者,带着对朝廷信誓旦旦的誓言来到了这里,没有完成任务本来就够丢脸的了,现在如果还投降了叛军,那自己势必会遗臭万年。这样一来,自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袁盎心中也是颇多感慨。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晁错这家伙给弄死,但没想到最后被弄死的竟然是晁错!袁盎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听到晁错被杀时那一刻的喜悦和胜利感。可是命运造化弄人,之前以为打了个翻身仗的袁盎,现在又要在这里殒命。袁盎不禁为自己如此坎坷的人生而哀叹,期盼有着新的奇迹发生。
但令袁盎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被软禁的第二天深夜,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当时,他正被五花大绑的放倒在床上,却没有入睡。门口是戒备森严的军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去。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交谈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军中不知道的一个什么军官带着几坛子美酒来慰劳守门的士兵来了。只听不一会儿,他们便开始在营门口开坛畅饮了起来。
袁盎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因为这是军中常有的事。于是,他把注意力又转移了回来,继续慨叹着他的人生。
不一会儿,喝酒的声音明显降了下来,缓缓传入帐中的,是士兵喝醉后的鼾声。坐起身来一看,伴随着门外火光的人影,守卫的士兵果真是醉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一刻,袁盎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词:“逃跑!”没错,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机,没有人守着自己!袁盎想到后立刻兴奋地站起身来,但刚站起来他便又想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虽然门口的人醉倒了,但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不少守卫的人,自己这样显眼,肯定跑不脱。想到这,袁盎又沮丧地做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悄悄走进了军营,他时不时地朝营门外张望,仿佛在确定有没有似的。在确定完之后,他便快速跑到袁盎的身边,猛然拔出了身上的佩剑!
袁盎下意识地想到,这个人肯定是来杀自己的,于是他本能的喊道:“不要!不要杀我!”可话还没怎么喊出口,就被那人慌张的捂住了嘴。
那个军官看上去比袁盎还要紧张,他一边捂着袁盎的嘴,一边又探着身子朝外面望去。很幸运的,袁盎刚才的那一喊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袁大人,您别紧张,我不是来杀您的。”那个军官小声对袁盎说道。
“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是……”袁盎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
“是我啊,袁大人,您不认识我啦?”那人有些埋怨的说道,“不过也是,您也一直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却受过您的大恩啊!”
“大恩?”袁盎被他这么一说,显得更加的迷惑了。
“我先帮您松绑了,然后再跟您说明吧。”那人说完再一次拔出宝剑,然后小心翼翼地割断了袁盎身上的绳索。
袁盎坐起身来揉了揉被绑疼了的手腕,然后带着一脸的疑惑问道:“不知英雄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救我呢?”
那人把剑插回剑鞘,回答道:“大人,您还记得您在吴国做国相的时候吗?当时您的国相府中有一个和您的婢女偷情的人……”伴随着那人的讲述,袁盎的脑海中渐渐回想起了当年的一幕场景。
那是袁盎还在吴国做国相的时候,当时袁盎的身边有一个从史(一种高级官员的随行人员),偷偷暗恋起了袁盎府中的一个婢女。于是在日久生情中,二人也慢慢走到了一起。
但这一切在当时是不允许的,因为达官贵人的府中不允许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而从史和这个婢女的恋情被人揭发了之后,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定性为了偷情,这是非常严重的罪行!从史一听便害怕了,当即卷着铺盖逃跑了。
这件事很快便报告到了袁盎那里,袁盎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当他听说这个从史畏罪潜逃了,便立刻带着一帮人前去把他追了回来。
从史被抓回来之后,原本以为自己死路一条,但袁盎却说道:“你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做得出不敢承认?喜欢一个人是好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跑想撇清责任就是你不对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袁盎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那个从史更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袁盎责备了一番之后,便笑着说道:“这样吧,为了弥补你的过错,我就把那个婢女许配给你,今后你要好好待人家啊。”说罢,便让人把那个婢女带了出来,然后把她许配给了那个从史。
而经过了这个事情,那位从史便打心眼里记住了袁盎对自己的大恩大德,发誓终有一天要好好报答他。然而不久之后,袁盎便被召回了朝廷,他们之间也就没有了联系。
那个军官说道这里,袁盎终于是想起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你不会……不会就是那个……”
军官激动地回答道:“没错,我就是当年的那个从史!现在我在吴王手下任校尉司马,昨天听闻恩人被吴王抓了起来,所以我连日变卖了所有的财产,买了这几坛好酒,特意灌醉守卫来救您出去!”
袁盎听后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万万没想到,当年自己的那不经意之举,竟然会在日后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回报?这又怎么仅仅能用缘分一词来概括呢?
“不不不……”袁盎在短暂的激动之后,连忙推辞道,“我要是走了,刘濞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和你的家人不久惨了吗?”
军官回答道:“这一点大人不要担心,我早就不想在吴王手底下干了。今夜救出您之后,我就会带着我的家人远走他方,不会再出现了。好了大人,时间不多了,您快跟我走吧!”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袁盎也再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他“恩”了一声,便连忙跟在了军官的背后,按照先前军官划定的路线,从军营后面偷偷溜了出去。
在走了一段难走的小路之后,终于能够看见大路了。而就在这时,军官也对袁盎告别道:“大人,我就送到这里了,从这边往北走,就能够看到梁国的军队。我还要去接我的家人,所以就此告辞吧。祝大人一路顺风!”
袁盎也满怀感激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的有情有义,多谢你的搭救,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说罢,两人相拥告别……
果然,按照先前军官的指点,袁盎朝北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梁国的侦查兵。起初,他们以为袁盎是叛军的间谍而把他抓了起来,但检查了袁盎的节旄(朝廷使者的信物)才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连忙把他送到了梁国。
梁王刘武此刻正被吴楚叛军打得焦头烂额,见到袁盎也不问他经历了什么,便连忙安排人将他送往京城,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告诉皇帝梁国现在的困境,让朝廷火速派兵前来支援。袁盎答应而去。
很快的,历经艰险的袁盎终于回到了长安,刘启听闻后迫不及待的召见了袁盎,问他吴楚到底同不同意退兵。而和之前邓公说的一样,吴楚根本不打算退兵,袁盎还顺带转达了一下梁国的危机情况。这相当于两个噩耗,让刘启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了了。他对着袁盎怒斥了一番,然后让他退下了。袁盎虽经历了此番大难,但最终也好歹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刘启却没有这么幸运,他依然要承受着叛军给他带来的压力。现在晁错也杀了,平日里也没有人能和他商量该怎么办。他每日就犹如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孩子,焦急而又无奈地等待着前线的消息,这种日子的确难过。
如果说送来的是捷报还好,但送来的处处是叛军得胜的消息,尤其是梁国,每天请求援助的使者是络绎不绝,刘启应付都应付不过来。事态在一天天的恶化,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就在刘启快要绝望之时,平叛军的主帅周亚夫,却给刘启送来了一封机密的文书,上面写着周亚夫计划怎样打败叛军的具体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