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陆贾的努力,南越最终臣服于汉朝,刘邦兵不血刃地就获得了对南越的宗主国地位,这保证了大汉朝南边的稳定与发展。但这种局面在刘邦死后不久就破灭了,原因在于吕雉做出的一个错误举动。
高后时,朝廷的有司(即有关部门)给吕雉上了一道奏章,内容大概是说请求吕雉批准对南越实施经济封锁(原文叫做“禁南越关市铁器),吕雉最终批准了这项请求。
政策批准之后,行动马上付诸实行,对南越实行经济封锁很快就形成了,南越与汉朝之间所有的经济交流全部中断,而为此南越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此两国关系在这项经济封锁之下迅速地恶化。特别是南越的实际统治者赵佗,对此恨得是牙牙痒。
那么,为什么有司要提出一项这样的请求?而吕雉为何又要批准这项极不明智的方针呢?
具体的原因历史上并没有很明确的记载,不过在赵佗的一句话中,我们似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在得知汉朝对南越实行经济封锁之后,赵佗大怒地说道:“高皇帝立我为南越王,互通礼物,两家修好。但现在吕雉却听信奸臣的谗言,隔绝异化我们蛮夷之地的人,还对我们实行经济封锁!这一定是长沙王的诡计,想要借助朝廷的力量削弱南越,从而趁机据为己有,太可恶了!”
赵佗的理由是他认为是长沙王向吕雉进了谗言,从而酿成现在的状况,这有没有道理呢?
虽然并不是很明确,但我认为还是有一些关联的。这里的长沙王应该指的是长沙国的第四代国王——长沙共王吴右。历史上虽然对吴右没什么太多的记载,但从长沙国的角度来考虑,赵佗的理由似是挺有道理的。
长沙国是汉初最早的封国之一,它的来源是来自项羽当年的分封,反秦义军的一个首领吴芮,被项羽封为长沙王。后来吴芮归附刘邦,长沙王依旧被保留下来,并代代相传下去。
在汉初激烈的上层权力斗争中,长沙国能够以一个外姓诸侯国的身份长存下来,不得不说是有一点本事的,这和历代长沙王低调的表现有关。但更为重要的,则是由于长沙国的经济与地理条件不好。
现在的长沙市是很不错的,但在秦汉时期,那里只能算是穷乡僻壤。当时的长沙非但经济不发达,而且人口很少,气候条件也不适合中原的人居住,所以凭借着如此不优越的基础,它一直没有被视为权力竞争的对象。
长沙国和南越是相邻的两个国家,这么一来事情就很自然,长沙王不满自己国家贫弱,想要吞并南边的南蛮以扩充自己的力量,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吴右找了个办法买通了朝中的官员,然后给吕雉上了这么一道奏折,再加上吕雉心中本来就没有对南越太过看在眼里,所以就如此轻易地批准了。
赵佗对汉朝此举极度不满,于是他当即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他抛弃了当年刘邦给他的南越王的封号,自立为南越武王,这就表明他不再归附与汉朝。第二,他集结部队,大举进攻赵佗认为的此事的罪魁祸首——长沙国。
长沙国的军事实力不强,抵挡不了南越的军队,所以长沙王立刻向中央政府求援。但就在这求援的过程中,南越大军兵临城下,接连攻克了长沙国的几个县城,将其抢掠一空而去。
南越兴兵犯境的事报给了朝廷之后,吕雉的“铁娘子”风格便拿出来了,她立刻派遣了隆虑侯周灶率大军前去扫平南越。南越与汉朝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冲突正式爆发!
得知了汉朝派大军来讨伐自己之后,赵佗害怕了,他立刻率军回到南越,采用了和当初一样的做法,封闭了各大通向南越的路口,然后大规模调动军队加强防守,不与汉军交战,准备耗死汉军。
而天亦不灭南越,汉军出征到达南越之地之后,正逢烈日炎炎的夏天。南方湿热的天气是北方人不习惯的,因此天气一热,汉军中就立刻爆发了大规模的传染病,许多士兵因此丧失了战斗力。再加上南越地形复杂,崇山峻岭与茂密的森林很多,汉军亦找不到渡过山岭的道路。无奈之下,周灶向朝廷报告请求暂且罢兵。吕雉听闻大军出征不利,担心此举损害元气,便立刻下达了罢兵令。汉朝与南越的第一次军事交锋,以汉军不战而退告终。
汉军不打回去了,这让赵佗彻底放了心。他也对南越得天独厚的防御屏障非常自信,连汉军都无法突破的困境,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消灭他赵佗呢?
于是,脱离了汉朝管束的南越,开始了一系列疯狂的扩充之路。赵佗不断攻打南越周边的小国小势力,并且连接了东边的闽越之地,在汉朝的南边构建了一个横跨万余里的大国!南越的发展,至此达到了顶峰。
站在人生最高点的赵佗,此时志得意满,威风凛凛。他给自己安排了一整套天子的待遇,完全模仿汉朝皇帝的规模,乘黄屋左纛,称制(即不做王,改做南越帝),正式建立了一个和汉朝对等的国家。而这一切,吕雉并没有太多的挂在心上。
于是,南越便经常袭扰汉朝的南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吕雉逝世。
一代明主刘恒登基之后,南越对汉朝的一次犯境引起了他对南越发展越来越大的担忧。北方强大的匈奴帝国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果此刻再任由南越如此肆无忌惮的发展壮大下去,汉朝将会面临南北两方面的强敌,如此一来形势就会十分的危机。基于此,刘恒下定决心要重新收复南越。
不过刘恒决心收复南越,并不是采取武力收复的办法,刚刚登基不久,恩威尚未牢固的刘恒不会大动干戈以让百姓厌恶。而汉朝经济实力尚未恢复也促使刘恒放不开手脚大兴武功,所以刘恒采用收复南越的办法仍和他的父亲一样——劝降。
南越是不好劝降的,这一点刘恒心中清楚。不过他对历史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知道赵佗曾在陆贾的嘴皮子下归附汉朝,而此刻陆贾尚在人世,所以此番再次派陆贾前往,一定会是最佳的选择。如此一来,年事已高的陆贾不得不再次接受朝廷的任命,出使南越,让赵佗再次归附大汉。
在陆贾临行前,刘恒做了一个他父亲也没有做过的举动。刘邦劝赵佗投降的理由之一,是拿了赵佗身在中原的亲族为要挟的。而刘恒此番亦是拿他们来做文章,但不是用他们来要挟赵佗。刘恒特意迁了几户人家到赵佗祖坟周边,作为赵佗祖坟的守护者。同时,广泛搜罗和赵佗还攀得上点关系的亲戚,对他们加官进爵,好言相劝。如此一来,赵佗的家属亲戚自然是对刘恒感恩戴德。
陆贾要出使南越,他们纷纷托陆贾带口信或书信,亦或者是自己私底下写信告诉赵佗,不要和汉朝皇帝对抗。赵佗见到这些书信之后,心中惴惴不安。
陆贾到了南越之后,两人虽是故人再见,但此刻却已是花甲老人。本该有许多话要说,但陆贾一见到赵佗,便劈头责怪他为何要擅自称帝与大汉对抗。然后劝他赶紧认错归顺新的天子,以免惹祸上身。
心中早已不愿和汉朝长期对立的赵佗便立刻抓住这个和好的机会,厚待了来使陆贾,并且托他向刘恒上书道:“蛮夷大长老臣陀,以前因为高后隔绝异化我等南越,所以私下擅自揣测这是长沙王在背地里说了臣的坏话,又听传言说高后悉数杀害了臣的亲戚族人,毁坏了臣的祖坟,所以一气之下自甘堕落,侵犯长沙边境,望天子恕臣鲁莽之罪!称帝之事,只因为东越王几千人亦称王,其他边境的一些小部落也称王,所以臣冒僭帝号,聊以自娱而已,内心实是不敢冒犯天威!愿去帝号,奉贡职,永世归附大汉!”
上书写好交给了陆贾之后,为了在陆贾面前表明真心,他当即向国内下令:“我听闻普天之下,两雄不并立。大汉皇帝,乃是天下最为贤明的君主,我愿意臣服。自此以后,去黄屋左纛,永世臣服大汉天子!”
陆贾得到赵佗的归降书与亲眼见到“保证”之后,便安心回去向刘恒复命。在听到陆贾的报告之后,史书记载“孝文帝大惊”,刘恒万万没有想到劝降一事竟会如此轻易的就完成了,而且得到了赵佗如此坚决的归顺与承诺,这真是比做什么事都让人觉得痛快!于是,刘恒重赏了陆贾,以表彰他两次劝降南越的巨大功劳!陆贾,从此安享晚年,以寿终。
而南越王赵佗,也的确没有再次对汉朝犯境,他按时给汉朝交纳贡赋,互通使者,友好状况一直持续。不过这里有一点小内幕值得关注,那就是赵佗虽然在表面上对大汉称臣,但实际上在南越国内,他还是要求手底下的人对他以皇帝相称,待遇还是和皇帝的规格一样,只是在有汉朝使者前来的时候才装装样子。这可见赵佗心中并不是真心归附汉朝,他只是惧于汉朝的力量,想借此延续他的政权生命罢了。皇帝的待遇与享受,才是赵佗的目标。
但赵佗在有生之年却并没再次和汉朝交手,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几十年。而我们都知道,赵佗是一个非常长寿的人,他一直活到了汉文帝的孙子汉武帝当政时期。所以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南越平安无事,这也是南越最后的平安时刻。
汉武帝刘彻即位之后,不断征服周边国家,南越也在其中。最终,南越被汉朝平灭,正式被纳入了大汉的版图。这个情节,在写汉武帝之时会详细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