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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南越帝国:陆贾其人

陆贾真可谓是一个奇人,这从他出使南越这一件事上可以看出,刘邦选择他去劝降赵佗,的确没有看走眼。

这里我们不妨简单介绍一个陆贾的“个人简历”,以便我们对他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之前他的出场都比较少而且零散。

陆贾约出生于公元前240年,后人给他的职业定位是:政治家与文学家。说他是政治家的理由,是他辅佐了刘邦建立汉朝与稳定汉朝,主要负责方面是用舌头说降对方或者是谈判,他和当时另一位的顶级说客郦食其是齐名的。说他是文学家的理由,则是因他写过两部书,名字叫做《楚汉春秋》与《新语》,这都是很有名的书,对后世很多的文学史学作品都产生过影响。

陆贾身上发生的故事,最出名的一出还是他关于“马上能不能治天下”的理论。我们都知道,刘邦此人是大老粗出生,对一些诗书文化不感兴趣。非但不感兴趣,他还非常的讨厌,所以他一直看重的是自己夺得天下的军事力量,而忽视治理天下的文治之功。对此,陆贾不赞同。

所以,陆贾就经常在刘邦面前说一些诗书文化方面的东西。一两次刘邦也没说什么,但经常这样下来刘邦就不耐烦了,终有一天他爆发了,大骂陆贾道:“你老子我是从马上得到天下的,你说的那些诗书什么的有个屁用!”对此,陆贾非但不惧,他反而是非常严肃地回敬了刘邦一句:“陛下您马上能得天下,但能够马上治理天下吗?”

这一问让刘邦更火了,他吼道:“怎么不能?”

陆贾于是一口气地说道:“从前的商汤王和周武王,都是依靠文治武功并行才能使得自己建立的国家长存久传,而吴王夫差、智伯都是穷尽武力而灭亡。再拿最近的秦国来说,不也是印证了穷武而亡的这个道理吗?如果当年秦施行仁义治国的话,那陛下又怎么能有今天的成就?”

这一段话说的刘邦哑口无言,面有惭色。尴尬了半响之后,刘邦总算是对自己错误的思想道歉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替我列举出秦为什么会失去天下,而朕为什么能得到天下,以及古今治国之道。朕会认真学习的。”于是,《新语》和《楚汉春秋》就这样诞生了。

所以,从这两方面说,陆贾都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既然很有本事,那刘邦派他出使自然放心。于是,陆贾就带着刘邦的诏命,怀中揣着刘邦特意为赵佗定制的“南越王”印,踏上了劝降南越的路途……

南越的地势与气候是北方人不太适应的,所以这一路对陆贾而言,可谓是十分的痛苦,但他依然咬牙坚持。其实在陆贾的心中,路途之苦并非是此次任务的难点,真正的难点是如何劝降赵佗,毕竟人家现在是一个权力十足的大王,跟汉朝又没有过一次正式的交锋,两人见面之后情况究竟如何,没人能够知道。因此,这个任务的难度相当大。

不过,陆贾此行还是有所准备的,他在去南越的路上就不停地想该如何劝降赵佗。那么,我们就来看看陆贾是如何办事的吧!

到达南越国之后,经过一系列的官方程序,陆贾获得了赵佗的接见。但是当陆贾第一眼见到赵佗的时候,便被赵佗的举动给惊呆了。赵佗干了什么呢?原来,赵佗此刻正穿着一个“三岔裤”,撒开两条腿坐在地上接见陆贾!

这是一个很没有礼节,并且是对他人极度不尊重的一个举动,这对十分重视礼法的中原人士而言,是“不忍目睹”的行为(但这对当时礼节尚未完全开化的南越人而言,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南方天气热……)。但赵佗本是中原人,他不可能不明白礼节对他的重要性,特别是接见中原人士的时候。所以赵佗这么做,说明他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的。

事实也是如此。当得知汉朝的使者陆贾来了之后,赵佗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这是因为他清楚陆贾此番前来的目的。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第一条是投降汉朝,自此成为汉朝的附庸国,并且要肩负着随时被灭的风险。第二条便是跟汉庭翻脸,然后等着跟汉军打一仗,胜了一切都好,不胜就慷慨赴死。

在赵佗的心中,他还是更加倾向前者的选择,即他不愿意跟汉庭动刀动枪。但是归附汉庭,则意味着在很大部分上,他要受制与汉朝皇帝,这对独霸一方而言,怎么说都是很不痛快的一件事。的确,这世上又有哪个君主肯做“老二”呢?

于是,赵佗在如此纠结的心境下,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先来试探一下汉庭使者的看法,所以才有了上面的那个“不忍目睹”的一幕。赵佗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如果汉庭使者看到自己如此无礼的举动而不怎么介意的话,换言之是愿意忍受的话,这说明汉庭的内心对自己也是有所顾忌的,如此一来赵佗就会有更多的自信和底气来尽力捍卫自己的利益。但如果使者批评自己的举动,即对自己毫不畏惧的话,那就说明汉庭是不怎么把自己当做大威胁的,这样的话那赵佗就必须顺从汉庭,否则可能因此而得罪汉朝而招来灾祸。

由此可见,赵佗果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陆贾也非等闲之辈,经历过秦末和楚汉战火洗礼的人又怎么会没有两把刷子?所以当他看到赵佗如此不文明的举动之时,便下意识地认识到,这是赵佗的一个阴谋之举。虽然一时陆贾猜不到他的真实意图,但很明显这里有着对自己与自己代表的汉朝讽刺的意味。而一个有为的使者在他国面临对自己国家的讽刺之时,往往会坚决捍卫己方的尊严。陆贾此刻便是这么做的。

于是,短暂的惊讶之后,陆贾立马收起了脸上无措的表情。他开始仰天大笑,紧接着,他开始唉声叹气。

赵佗对陆贾的举动疑惑不解,因为按照他的计划,陆贾应该不是这种反应啊!但是,陆贾的这一笑一叹气,着实让赵佗觉得有些后脊背发凉,于是他坐起身来,带着试探性地口吻问道:“先生您在干嘛?”

赵佗发问,陆贾却不做回应,只是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加意味深长的长叹。

“先生何故长叹?”赵佗更加坐不住了,他语气变得有些强硬了起来。

陆贾这回没有再无视赵佗了,他停止了叹气,躬身对赵佗说道:“我是在为足下的亲人和故国感到伤心罢了……”

“混账!竟敢称呼我们大王为‘足下’?”赵佗身边的官员突然站出来怒斥道。

陆贾听后笑道:“我大汉皇帝尚未正式册封赵先生,他又怎么能称为大王呢?”

“你!”官员欲待继续争执,但被赵佗举手打断了。

“先生刚才说你为我的亲人和故国伤心,请问这是何意?”赵佗显然对之前陆贾的那句话更加感兴趣。

陆贾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道:“足下本是中原人,亲戚昆弟坟墓均在真定。但如今你却反天性,弃却故国衣冠,把自己当做蛮夷之人,背弃祖宗故国,这是其一。想要以区区南越蛮荒之地与大汉皇帝为敌而使两国成为帝国,不惧祸及百姓,这是其二。请问,凭此二条我应不应该替他们感到悲伤呢?”

赵佗顿时哑口无言,羞愧异常。他连忙起身拿了件中原的衣冠之服穿上,然后用地道的中土礼节接待了陆贾,并对其道歉道:“我常年住在蛮荒之地,以前的一些规矩都忘了,多谢先生指教。”

陆贾见状亦恭敬致歉道:“刚才陆某出言不逊,也还请先生多多包涵。”如此,两人间的正式对话才算真正开始。

两人分宾主坐定之后,赵佗首先开口发问,他问道:“我本意是不愿同中国相抗为敌国的,只是在下常年居住南蛮,对中国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消息隔绝以致做什么事都谨慎异常。如果因此而使中国误解,我十分抱歉……但我也希望足下能够明确地告诉我,中国现在究竟是和情况?汉皇对我南越,又是何态度?”

陆贾回答道:“秦失其政,以致天下豪杰并起,逐鹿中原,这一点想必您也有所耳闻。但就是在这种残酷地斗争中,我大汉皇帝率先入秦关,受降灭秦,这已是上天注定的天命所归!但后来项籍贼子却违背天意,擅自背约,自立为西楚霸王,靠武力迫使天下诸侯臣服于他,可谓无敌矣!然我大汉皇帝,仍不惧强势,起于巴蜀之地,鞭笞天下,劫略诸侯,最终消灭项籍,一统江山!这不是常人能够建立的功业,实乃是天授之举。”

赵佗听后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继续倾听。

陆贾见局势威逼已经到了火候,便一转说话的主题,道:“我大汉皇帝听闻您在南面称王,却没有率军前来协助天子铲除暴虐,本该挥师南下诛灭你们。但皇帝考虑天下刚刚远离战火不久,百姓劳苦,实是不忍再兴战火,所以暂且搁下了诛灭南越一事……”

“哦,那天子的意思是……”赵佗机警地改口道。

“您请看。”陆贾随即从袖口取出刘邦钦此的诏书和南越王印,对赵佗说道,“天自欲正式册封你为南越王,从此南越归附我大汉皇帝!”

赵佗听后,略带挖苦性地口吻说道:“先生倒是说得很直白呀……”

陆贾笑道:“这是当然,因为局势就在眼前,在下说得越直白,对您就越好,不是吗?如果您不选择北面臣事大汉皇帝的,那在下敢向您保证,大汉天子一定会掘烧您先人的坟墓,然后派遣一偏将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扫平南越!纵使您全然不惧,但您能够保证南越百姓不惧?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在汉军到来之前就取下您的首级然后投降汉军,这样的事情鄙人见得多了,所以才有把握这样说。那个时候,别说您南越王的头衔不保,恐怕就连尸体也无法保全了!在下话说的不好听,请别介意,但这是事实,希望您认真考虑考虑吧……”

赵佗听后,再一次地默然不语。陆贾的话犹如一把把的尖刀,在不停地刺向赵佗的内心。是啊,独霸一方虽然是好,但这却是很不现实的事情。陆贾的话虽说不好听,但这却是事实,赵佗必须接受。

经过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之后,赵佗猛地站了起来,躬身对陆贾说道:“我愿意接受大汉皇帝的册封,从此南越归附大汉,绝无二心!”

就这样,陆贾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事后,赵佗为陆贾举办欢迎晚宴,宴席上赵佗问陆贾道:“先生看我跟萧何、曹参与韩信等人比,谁更优秀?”

陆贾心中想道:赵佗又怎能和这些大功臣相比?但眼下他刚刚接受了皇帝的册封,不好给他难堪,姑且就捧捧他吧。于是陆贾陪着笑脸说道:“大王似是更加优秀呢。”

赵佗听后高兴极了,他没想到陆贾居然会说自己比这些大功臣还牛!于是,兴奋开心的赵佗又脱口而出的问道:“那我和皇帝相比呢?”

听到赵佗想和刘邦相比,陆贾立马严肃地驳斥道:“大汉皇帝起自丰沛,讨暴秦,诛强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人以亿万计,居天下膏腴之地,人民殷实,政由皇帝一人出,自开天辟地以来未之有也。现在大王您的势力不过数十万人,而且皆蛮夷之人,住在崎岖山海间,顶多就算是汉之一郡大小,大王您又怎能更大汉天子相比呢?”

赵佗听后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于是他立马大笑而起,拍着陆贾的肩膀道:“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不是起自南越而是起自中原的话,那我能混到什么地步也不一定哦。”

事后,赵佗赠给了陆贾千金之礼,算是对他的一种赞赏和道歉。数日之后,陆贾启程回国向刘邦报告:南越已经正式归附大汉了!刘邦为此而龙颜大悦,当即给陆贾升官为太中大夫。

于是,汉朝和南越进入了和平时期,两国也开始互通友好使者与开放经济交流,这种友好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刘邦去世。但吕雉上台之后,由于一些不当的举动,让南越和汉朝的关系再度紧张了起来。

那么,吕雉究竟做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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