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刘恒提议应该重视右丞相周勃行为举止傲慢的人是袁盎,他此时的官职是皇帝身边的一个普通的郎官,也就是郎中。
郎中是皇帝身边的护卫者,不过这是一个说的比较体面的称呼,用现在的话来说,郎中也顶多算是皇帝身边的随从。不过这些随从可不能小觑,他们一般是一个名门贵族家的年轻子弟才能担任,而且一般而言如果将来想要在朝中任官职的话,以前有一段做郎中的经历则是很好的一个政治资本,所以这些郎官,日后几乎都能入朝为官。袁盎日后在景帝朝为官,就是一个证明。
袁盎原是楚国人,字丝。因为秦末天下大乱,袁盎的父亲为了一家子能够活命,就做起了强盗的营生,并且将家迁徙到了安陵。后来天下安定,袁盎一家也算是弃恶还善了。在高后之时,袁盎曾今投靠了吕禄的门下,在他那里做了一个普通的舍人(这是战国时期的风俗,一些名门望族喜好接纳四方之士,凭借自己的家财供养他们,让他们受自己差遣,以此来为自己博得一个知人善用的美名。这股风气在汉初之时仍然延续)。后来文帝刘恒即位,袁盎凭借他哥哥在朝中的背景,让他入宫做了一个郎中。
袁盎此人虽然年轻,但在头脑方面却很聪颖,他看问题看的是比较透彻的。他为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对事不对人(不过有一个人他十分讨厌,不管在什么方面,那个人就是景帝朝的重臣晁错),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在他眼中认为事情做得不对,他都敢站出来直言不讳。周勃此刻的傲慢,就是袁盎在对他的观察中发现的。
在一次的朝会中,周勃向刘恒报告了一些国家大事,但几乎没有怎么询问刘恒的意见就对刘恒说自己已经想好了对策,并且告诉刘恒。刘恒见状也不好反驳什么,就一律答应了周勃。这一点让刘恒心中不是很愉快,而站在刘恒身边的袁盎也发现了这一点。
朝会结束之后,周勃按照平常的礼节“趋出”朝廷,也就是小步快走,这是一种尊敬别人的礼节。但周勃在“趋出”之时却表现的非常的得意与傲慢,就连刘恒起身目送他离开,他也不说任何感激的话(周勃每次退朝,刘恒都要起身目送他离开,以示对他的尊敬)。这种情况,也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袁盎也看在了心里。
终于在这一天,袁盎对周勃的这种傲慢看不下去了,于是他在周勃走了之后,便俯身请问刘恒道:“陛下您认为右丞相周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臣子呢?”
“社稷之臣也……”刘恒见袁盎反问,顿了顿便这样回答道。这是很高的一个评价,刘恒认为周勃乃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不过他在这样回答的时候并没有用十分坚定的语气。
袁盎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据臣所致,恐怕丞相大人不是陛下所谓的‘社稷之臣’吧……”
“哦,怎么说呢?”刘恒问道。
袁盎回答道:“丞相大人其实并非是社稷之臣,他最多只能算是功臣。因为社稷之臣,乃是能够做到‘主在臣在,主亡与亡’。能够和自己的主上同生共死,将主上的利益放在自己无上的位置的臣子,才能称得上是社稷之臣。然而很明显,丞相大人不是。”
“在吕后之时,诸吕擅自篡夺朝中大权,并且肆意践踏高帝盟约,大肆分封诸吕为王,迫害刘氏皇族。当时,丞相大人是太尉一职,掌握天下兵权,可是他不能制止这种情况的出现与恶化。吕后死了,刘氏与大臣纷纷起来反抗诸吕,而丞相大人趁此时起来,恰巧在灭吕之中立下了大功。如此看来,他最多只能算是功臣,而不能算是社稷之臣。”
“嗯,说的有些道理……”刘恒点了点头,“不过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袁盎笑道:“臣只是想给陛下提个醒,陛下要分得清什么是功臣与社稷之臣。同样的,也要明白分别对待他们的方法……”
刘恒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再接着袁盎的话说下去了。因为刘恒依旧明白了袁盎此话的意思。
其实,刘恒又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呢?周勃为人骄傲恃宠,刘恒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场景的,但他也对此有些无奈。周勃的确是对这个天下,对他有巨大功劳的人,他不能因为周勃出了一些小错,或者说是让自己有一点点的不高兴就找周勃说事,这岂不是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皇帝?
刘恒起初对此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周勃能够自己明白这个道理而改正他的那股不良风气。但让刘恒失望的是,周勃非但没有改,反而是变本加厉,就连自己身边的郎中都看了出来,其他人就更不必提。如此,自己这个皇帝做的也的确是够没面子的了。
刘恒其实并非不是分不清如何对待功臣和社稷之臣,只是他想通过将周勃捧到一个社稷之臣的高度,从而让别人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知恩必报,对待臣子非常好的皇帝,借此来拉近君臣关系。但现如今,刘恒的做法好像是有一些过了头了。
“那你说,朕今后应该怎么做?”刘恒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抛给了袁盎这样一个问题。
袁盎想了想,回答道:“丞相大人有些骄傲,这是可以理解的,陛下也不用太过紧张。臣以为,陛下只需要今后在丞相大人面前更加的庄重与威严,平常如何对待其他臣子就如何对待丞相大人,不要搞什么特殊。臣想凭着丞相大人如此聪明的大脑,几次下来他也就会明白陛下您的意思了。”
“恩,说的有理。”刘恒点头应允道。
……
第二天的朝会,刘恒按照袁盎昨日的建议,一上朝就改变了以往的那种较为随和的面庞,显得十分的严肃与端庄。不少人都发现了皇帝的这些许变化,不过周勃却没有发现。
周勃还是和往常一样,列出了几项朝中的大事,然后一一向刘恒禀告,其间同样没有怎么征求刘恒的意见。而正当周勃快禀告完事情,准备退朝的时候,刘恒却一声严厉地将周勃给叫住了。
“丞相且慢!”周勃顿时停下了挪动的脚步,怔在了那里。他压根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叫住他,而且语气还是如此的严厉。一种不祥地预感开始在周勃心中蔓延。
他以为皇帝是要拿自己说事了,正摸不着头脑之际,刘恒就又接着说道:“丞相大人,朕觉得刚才的那几件事您的处理方法有些不妥,朕觉得应该……”
紧接着,刘恒针对周勃刚才说的几件国事逐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并且驳斥掉了周勃做出的决定。说完之后,刘恒又假意问道:“丞相大人,您说朕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周勃有些结巴地回应道:“额……陛下……陛下说的……说的有理……”
“既然有理,那你就这样去办吧!”刘恒吩咐了一声道,“好了,退朝!”
说罢,刘恒便起身,抢先在了周勃离开之前离开。
刘恒走了之后,只剩下大臣们和周勃留在殿上。群臣们将刚才刘恒上演的一出好戏全都看在了眼里,不禁在心里觉得好笑:“皇帝这回让周勃出糗可是出大了!不过这也难怪,谁叫他平日里这么嚣张跋扈的?”皇帝走了,群臣们也陆续在窃窃私语的笑声中离开,最后只剩下周勃一人还在殿上。
平日里都是第一个退朝,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而且走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昂的周勃这回却像个撒了气的足球一样,怎么踢都滚不起来。
刘恒今天的这一手的确是很厉害,它让周勃平日里的那股傲气全都撒了个底朝天。不过周勃却一直不明白,为何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会来这么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想不通。
第二天上朝,周勃不再似昨天那般神气的入场了。他带着一种疑惑不解的神情,再一次的向刘恒汇报工作。不过和昨天一样,刘恒依旧是完全反驳了周勃的处理意见,然后一条一条的说出自己的意见。说罢,他仍然是抢在了周勃离开之前离开。如此,令周勃难堪的场景发生了好几天……
“肯定是有人向皇帝说了我的坏话了!”郁闷了几天之后,周勃在脑中想出了这个理由!
“一定是的,皇帝平日里对我是毕恭毕敬的,可现在却这样对我,肯定是那个王八蛋告了老子的私状!”周勃越想越气,发誓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他立马派了自己府中的人前去四处打探,究竟有没有人最近在皇帝耳边说了自己的坏话。而这些“探子”也真是厉害,没过多就他们就从宫中的其他郎中嘴里套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袁盎向皇帝说周勃为人太过傲气,这个很不应该,应该适当杀杀他的傲气。
得知了事情原委的周勃顿时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因为对他而言,谁说他的坏话他都能够接受一点,但让袁盎这个黄头小子告了一状的确是丢脸丢大发了!再怎么说,他也是高帝时期的打天下的大人物,现在却轮到这个胡子都没长全的袁盎教训,这让本来就是大老粗的周勃怎么能够接受?
于是,周勃当场骂道:“以后别让我看到袁盎那个混蛋!”
可既然两个人都在朝中,又怎么能够和周勃说的那样看不到呢?没几天的功夫,周勃就在宫中偶然看到了袁盎。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勃二话没说就冲上前去给了袁盎一巴掌,登时将他打翻在地。
打完之后,周勃便指着袁盎的鼻子骂道:“呸!老子和你哥是拜把子的兄弟,你却在背后捅老子的刀子!我警告你,如果你今后再敢找老子的茬,小心我弄不死你!”
袁盎被打之后看到是周勃动的手,就知道自己告周勃状的事被他知道了。虽然挨了这一巴掌,不过由于是周勃打的,他“财大气粗”的,袁盎拿他也没办法,于是他也不多说什么,就灰溜溜的跑掉了。
周勃看着狼狈逃跑的袁盎,心中那股无名之火总算是消了不少。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他日后还要找袁盎的茬,以泄他心头之恨!袁盎这回,真可谓是“摊上大事了”。
不过,就在周勃准备展开一系列的报复计划之时,一件突来的事情却彻底打乱了周勃整个的人生,而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和袁盎的关系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
那么,这是一件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