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尤文凯是一个标准的“衰人”。
衰人的意思是指生活中那些做事做的失败又倒霉的人,而尤文凯压根就没有做过几件所谓“成功”的事,什么“好运当头”、“福星高照”更是与他无关。
比如,同桌光着脚丫子捅了前排女生的屁股,女同学想都没想,站起身子就向老师哭着报告,“老师,尤文凯踢我屁股!”驴脾气的老师二话不说,揪着尤文凯的耳朵像拎夜壶般地将他丢到讲台上,“砰砰砰”三教鞭,尤文凯眼冒金星头脑发胀,“妈呀---”一声就开始嚎啕起来。自此,“小色魔”的耀眼光环一直追随他好多年,全校的女生都远远地躲着他。
比如,他好心拿自己的早餐喂可怜巴巴的流浪狗,却反被狗咬了一口,气急败坏地挨了一针管,医生还不忘谆谆教诲,“小伙子,调戏母猪比调戏母狗安全多了!”神经大条的尤文凯不但没有羞愧,反而非常认真地点头认同,感激涕零地向医生道了多次的“谢谢”。
再比如,大学入学列走方队,尤文凯偏偏在校领导的注目之下练跑步,害得整个方队都跟着他往前冲。校领导大跌眼镜,直接给每个成员挂鸭蛋。事后,面对大家伙的谴责,尤文凯嚅嚅解释道,“人家在窜稀,难不成我还真拉到自己裤裆里不成?”
……
尤文凯十八岁,按说这个年龄正是人生“绽放青春”、“激情四射”的大好时节,看他的一副蔫吧样儿,个儿不足一米六五,头发卷曲,皮肤黝黑,干瘦干瘦的,整个人就像是一根撒了盐巴的萝卜菜,在他身上还真找不出什么青春和激情来。婶婶看到他就像是见到妖星似的,老远就开始乜斜着眼讥笑“供养你上学真是老尤家的一大损失,若是开个武大郎烧饼铺什么的,说不定整个老尤家都跟着发了财!”
但是,叔叔并不这样认为,“文凯可是继承了老尤家的优秀基因,而且还发挥得淋漓尽致”!尤文凯仰望叔叔那高大的个子、正宗黄种人的皮肤,半信半疑地查了祖宗十八代,倒也没有发觉祖上与非洲的某个部落进行过联姻,难道是祖上的基因到了他这里就变异了不成?
“长得衰,那也是一种个性”,尤文凯对阿Q精神是不学自通,若是其他人早找个山洞躲起来,永世不得见人。
尤文凯自生下来就没了娘,听说他出生时,电闪雷鸣,大雨如瓢泼,他小子好像是受了雷声惊吓,死活就是不从娘胎里出来,最后还是在医生的帮助下硬是扯着两条腿把他拉出来的。根据尤文凯的常识,别人出生都是先出来头,而他出生却是先伸出两条腿,就连出生也******有创意!
不是说大凡了不起的人物出生时,都会打雷下雨,可再瞧瞧自己那衰样,也看不出不凡之处,倒是害死了自己的亲娘。大抵,这也是婶婶经常大呼他“妖星”的原因之一吧。
尤文凯出生之后,他的爸爸变得郁郁寡欢,神智也出现了问题,到他六岁时,老爸干脆撒手从人间蒸发了,将他孤零零地抛给叔叔,再也不管不问!因此,婶婶一直将他视为他们家的累赘,横竖看他都是不顺眼,“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花我们家的,还给我们家丢脸,我说你是个妖精呀?”
这么多年,尤文凯已经习惯了婶婶炸雷般的叫骂,只要雷声一响,尤文凯就自忙自己的事情,完全将婶婶的话当做从气门喷出的二氧化硫,直气得婶婶两眼溜圆,大长脸紫得像猪肝似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尤文凯终于逃离了婶婶的雷区。说来也怪,尤文凯自小的成绩差得一塌糊涂,就为了逃离婶婶的雷区,也为了“搂着美女开房”的梦想,一不小心就考上了大学。
能够考上大学,算是尤文凯生平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了,当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尤文凯狂奔了十多公里,站在天桥上对着车水马龙的都市大声呼喊,“妈--,爸--,你儿子终于不再衰了,我考上了大学,你们替我高兴吧!”
尤文凯离家的那一天,婶婶破天荒地单为他包了一顿饺子,叔叔也破天荒地让他和堂弟喝上了酒,那一顿饭吃得很长,叔叔在笑,婶婶也在笑,弟弟更是笑,只有尤文凯想哭,说不出原因,道不清缘由,反正他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记得常回来看看。”婶婶笑着说。
“会的。”尤文凯猜不透婶婶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了,就为了婶婶那一顿亲手包的饺子。
时间飞快过了两年,尤文凯始终再没有回婶婶家,叔叔婶婶还有堂弟也多次来了电话,可尤文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回去。
大学生活也并非像尤文凯想象的那么丰富多彩,兴许他自己就不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人。单调,无聊,乏味,这是尤文凯进入大学的体会,象牙塔里的生活始终离他很远很远。
寝室里的兄弟们早已搂着女友外出租房,独留尤文凯一人孤零零地守着空荡荡的寝室,那个“搂着女孩开房”的梦想始终也没有实现,有时候,他还真怀念婶婶响雷般的叫骂。
室友也替尤文凯着急,为他张罗了几次约会,女孩子不是被吓跑,就是将他当做小弟弟看待。其实尤文凯心里明白,当小弟看待,纯属扯淡,那只是顾及他的自尊心,找个理由拒绝罢了。“装纯,你真以为老子会看上你?不是顾及兄弟们的好心,老子早拍屁股走人啦!”每每看着窈窕的背影离去,尤文凯就会流着哈喇子自我安慰。
其实尤文凯有自己心仪的女孩,那个女孩有一头细软的长发,一袭白色的长裙,灵动的眼睛如同春风里的湖面,时刻流动着明亮的微波。那天,尤文凯踢着石子在校园里闲逛,第一眼看到女孩捧着一本书坐在明媚的阳光里,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自此,尤文凯心中的一滩死水终于泛起了涟漪,他确信那个长发的女孩就是他心目中的天使。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尤文凯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的漂亮,飘逸的长发,皎洁如月的面孔,可能也有那个女孩般纤细苗条的身段。
更准确地说,这是一种稍带恋母情结的暗恋。尤文凯自己也承认,无论哪方面都很难配得上那个女孩。不过,尤文凯很享受那种介于幻想与失落的悸动,痛苦而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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