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年末,黎姜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让嬴政同意先准她出宫,等年后回宫再教那“涂鸦”。而以往王宫祭祖参拜都是由王后操办,黎姜既要出宫省亲,嬴政便让罗羽宫的郭长英郭良人替黎姜主持后*宫事务。这个郭长英黎姜在蒙府时就有耳闻,咸阳城有名的淑媛才女,其父乃当今御史郭罗,自小养尊处优,见识过人。
据说郭长英不但才情甚优,容貌亦是拔尖儿的好,只是黎姜素来很少来往新晋嫔妃宫阁,郭良人的仙人之姿倒是未曾见过。
嬴政对外只道蒙王后身体不适不宜操劳,遂宫里知道实情的只寥寥数人。观之郭良人代替蒙王后操办祭祀,荣辱不惊,气度可比那蒙王后吃醋推郜燕七子下水强多了,此番对比,宫里那些个浮萍游草都向着罗羽宫巴结去了。
年末前天,禁卫军统领韩敏奉秦王政之命护黎姜出宫回府。甘泉宫内,黎姜坐在软榻,一双小脚随意晃动,故作老成地摸了摸下巴,黎姜唏嘘:“司上,本宫只是回蒙府探亲而已,不是搬家…”司上有条不紊收拾挑选着需要带走的饰品衣物,整叠放进木匣后道:“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奴婢多带些衣物总是好的,有备无患嘛。”
打了个呵欠,黎姜跳下软榻:“那禁卫军统领还真没有点武将的气息,文绉绉的像个奶油书生,本宫瞧他穿得够少的,司上要不要织件衣裳给韩统领去去寒?”司上双颊腾起两片红云,咬着唇,娇羞不堪:“娘娘就会戏弄奴婢。”哎哟哟…明明思春了还不让人说…黎姜接着调侃:“刚谁不害臊一直盯着韩统领看的,现在怎么脸红了…”
司上避过身子继续整理,却是没有吱声儿了。黎姜也不想把她逗急,心情难得不错,扭了扭腰踩踏着石基走出内殿厢房:“本宫出去给韩统领倒杯茶暖暖身,不用拿太多东西,蒙府都有的。”
出殿,黎姜举止端庄,仪态尊贵。淡紫色坠链镶珠锦裙,浅褐色狐裘披风,小脸上笑意吟吟,因近来偶感了些风寒,小琼鼻微微泛着红。司善候在外殿,给韩统领斟满的茶水已经冷透,杯面毫无水渍,明显席桌前的人未饮入半口。啧啧…还真是不给面子呢…
司善快步走过来在黎姜身旁福身:“娘娘…”黎姜摆手,走向韩统领。
“末将参见王后娘娘。”
眼前作揖的人约有七尺,身姿挺拔如松,眸子异常的澄澈,细碎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肤肌雪白还要更胜黎姜,菱形的唇饱满微嘟,天真无害的表情也不知让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沦陷。
要说姿色,就黎姜认识的男人来说,也唯有崔浩林能跟他一较高低了。韩敏被黎姜直看得发毛,硬着头皮重新请安:“韩敏参加王后娘娘。”黎姜涣散的瞳孔重新有了焦距,忙虚扶:“韩统领不必多礼,往后在蒙府还要韩统领多加照顾。”
“娘娘言重了,保护娘娘是末将的职责,不敢称照顾。”
韩敏退后几步避免与黎姜不小心有了“肌肤之亲”,黎姜见他如此规谨呆板,心中暗笑。看他这反应应该还是个没碰过鱼腥味儿的大男孩,黎姜玩心顿起,正要打趣,司上拎着两大匣子交给几个小太监,打岔:“娘娘,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天色渐晚,还是早些启程罢。”
瞧瞧…胳膊肘往外扭了吧,白疼你了。黎姜瞪了一眼司上,轻笑:“那便有劳韩统领了。”
再次接受马车酷刑,黎姜全身虚脱软绵绵地靠在镂窗。撩开纱帘的一条小缝,黎姜望着高高的阙楼,艳丽的红墙宫门,被冰封的枝叶青草,眼帘慢慢阖上。
蒙府处处张灯结彩,小厮奴婢个个喜气洋洋好不热闹,昨儿庄夫人刚给全府的人发了赏钱,小丫头们拉帮结伙交头接耳正议论着要买些什么年货。蒙府南苑,厨子们把刀具舞得虎虎生风,一道道精美飘香的菜肴从厨房端出送往东苑,除了厨子的吆喝声外,南苑一声声凄惨的鸡鸣为这忙碌欢愉的日子带来了些伴奏插曲。
“你跑,叫你跑!你还跑!”一锦衣少女两手叉腰,捏着袖袍蹭了蹭脸上的泥巴,猛喘着粗气,樱桃小嘴扬起夸张的笑容:“跑不动了吧…”少女脚下踩着一只公鸡,耷拉着脖子显得有气无力,两只鸡腿一顿一顿扒拉着地上的泥土,鸡脯处还留了两个沾泥的拳印。
“嘎…嘎…嘎!……”
“一支…两支…三支…十一…十七…”
公鸡凄厉的叫声随着少女扯下一根根羽毛变得更加高亢,雅鱼踹了公鸡一脚,瘪嘴:“不就是扯了你几根羽毛吗?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从刀下救出来的,毛是可以再生的,脖子没了可长不回来。”捧宝贝似的抓着十几支公鸡羽毛,雅鱼雀跃着叫闹,转身鼻头一痛:“哎哟…本小姐的鼻子…黎姜说过面部要立体感才漂亮的,怎么办怎么办…鼻子扁了。”
“蠢奴才,眼睛长哪去了,本小姐鼻子要真扁了咱把你连人带鼻子一起拍扁!”雅鱼蹦跳着,泪眼汪汪睁开眼睛看向来人,蓦地,停止叫闹,尴尬地冲来人打招呼:“父…父亲…您,您没撞疼吧?”
蒙武看着雅鱼狗腿的讨好模样,拉着雅鱼的小手走出篱笆:“隔老远就听着你瞎嚎,快去萱袅阁换身衣裳,今儿有要客。”雅鱼圆溜溜的眼珠骨碌转了圈:“要客?父亲,我是大家闺秀不方便抛头露面,咱回闺房绣花…题字…”说完挣脱蒙武的手就要开溜。
“站着!”
雅鱼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虽然现在父亲不会轻易对她发火了,但是自小蒙武在雅鱼记忆中的威严却没有减少半分。黎姜嫁进王宫这一年,蒙武和雅鱼的父女关系奇迹般愈见融洽,其中端倪,思前想后也跟崔浩林脱不了干系。
“为父怎么看你也跟大家闺秀沾不上边,别撅嘴,今儿的晚宴你不去可是会遗憾的。”
“是吗?”雅鱼半信半疑,好奇心终于打败了惰性,重新拉上蒙武的大掌,雅鱼蹦蹦跳跳:“要是事实不是您说的那样,雅鱼就扯你beard!beard!”
“笨蛋?”
“就是胡子!黎姜教雅鱼的。”
蒙武捋了捋胡须:“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