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正上方坐有一名中年男子,虎背,熊腰,鹰眉,豹眼。双目炯炯有神,周身围绕着一股浩然正气。
在中年男子右下方端立着一位华裳妇女,眉黛似远山,樱唇赛芙蓉。不凡的气度,雍容的姿态,与那男子实属绝配。此时这位美妇人的螓首微微上昂,与黎姜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环顾着大殿外的花廊,手中的锦绢被她不经意地绕成了一个结。
“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中年男子面带焦急地站起,一撩前袍就要出殿寻人。
美妇人赶紧拦下他,手绢轻掩朱唇,微笑着打趣:“自家府上能出什么事?你啊,瞎操的哪门子心呀!自从去年黎姜失足,醒来后就迷上了书法,估计她又拉着雅鱼去林畔风亭练字去了,你且先等等,估摸着时辰应该也快了。”
顿住脚步,中年男子瞪了瞪美妇人:“风亭?那里四面环水,黎姜还是个孩子,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办?你这做娘的怎么看孩子的?不行,我得去看看。”
美妇人被训得愣住,跺了跺脚再也不阻劝。回身看向一直在镂窗观赏腊梅的大儿子,美妇人冤屈地诉苦:“蒙恬,你父亲一年有大半时间在为国家社稷担忧,终于空闲了几天,又为这家子操心,你父亲是不是间接的说我没用啊?”
蒙恬未有挪开视线,头点了点:“父亲说得没错,妹妹才九岁,去风亭确实很危险。”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知道黎姜的身手!气死我了!”美妇人气愤地拉下脸,雍容的形象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秦朝女子地位低下,即使是官宦女子亦是如此。
可是在蒙府,这个常识却可以忽略,蒙武官及秦朝大将,但独宠夫人庄氏。庄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蒙恬,次子蒙毅,次女黎姜。
至于雅鱼,是蒙武与一妾侍所生。这妾侍薄命,雅鱼一出生便逝去,庄夫人心中起怜,又见雅鱼乖巧可爱,遂决定要抚养这孩子。蒙武禁不住庄氏的软磨硬泡便同意了庄氏收雅鱼为女。
牵着雅鱼的小手风风火火地跑进大殿,蒙毅疑惑地瞅着娘亲薄怒的面容:“娘,谁惹您不开心了?说出来儿子宰了他去!”
庄夫人噗嗤一笑,先前的恼怒被蒙毅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冲得无影无踪。
“是父亲惹的,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怎么宰。”蒙恬幸灾乐祸地说道,年轻的面庞与蒙毅有五分相似。
黎姜抬步跨过略有些高的门槛,仰头正瞧着蒙恬转身调侃蒙毅。将手中的竹简和毛笔小心地放在桌沿,黎姜仔细打量着这个被后世誉为“中华第一勇士”的男人。
他就是我的哥哥?蒙恬?
长相较蒙毅少了俊朗,较父亲少了英武。这个看起来儒雅清逸的男人,居然就是以后率领三十万大军击退匈奴的盖世英雄?
黎姜暗自摇头,果然,人确实不可貌相。
“呸,你父亲可没招惹我,都是你这大哥干的好事,蒙毅,娘亲支持你,宰了他。”庄夫人此时没有半点身为将军夫人的仪态,有的只是身为母亲与儿子承欢殿上。
蒙毅唏嘘,赶紧后退明哲保身,他还没自狂到认为自己能揍得了大哥。
黎姜静静地看着嬉闹成一团的家人,嘴角挂着温馨的笑容。亲情对于前世的她是个奢望,可是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父母以及兄妹带给她的温暖。
“咦…”蒙恬终于注意到门角还有个小身影:“黎姜?怎么不吭声?莫不是摔成傻子了?”
经蒙恬一提醒,庄夫人“呀!”地一声:“在路上没碰到你们的父亲吗?他去风亭找你们去了。”
黎姜在门槛上蹭了蹭半湿的鞋边,又瞥了一眼蒙毅:“嗯…我们走的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