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身穿一件棕黑暗沉的褂缎,眉角两腮贴了些许花黄,鬓发斜飞,之上簪着一支古绿的珊瑚钿。
黎姜识得那枚珊瑚钿,娘亲曾经告诉过她这钿子的原委。这珊瑚钿本是娘亲的陪嫁之物,在陈妈妈三十生辰时,娘亲念其忠心便把这钿子赠与了她。且不说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自黎姜来蒙府后每次见着陈妈妈都是这个发式,这枚钿,仿佛一直未摘下来般。
陈妈妈瞥了眼雅鱼,身子径直走向黎姜,膝盖前探,双手相复贴在下腹行了个标准的礼仪:“老奴给小姐请安,雅鱼小姐安好。”虽话中捎带着雅鱼,陈妈妈却未向雅鱼福身。
黎姜神色未变,虚扶起陈妈妈:“陈妈妈不必多礼,您这不是折杀了我跟雅鱼吗?”“雅鱼”二字特意咬得重了些,黎姜看着陈妈妈吟吟浅笑。
陈妈妈似乎没有理解黎姜话中的深意,摆手唤来随行的丫鬟:“规矩便是规矩,这是夫人命我送来的糕点,小姐要不要尝尝?”陈妈妈接过丫鬟手里的糕点,眉眼带着一抹慈祥。
随行的丫鬟可比不得陈妈妈,挨个朝黎姜和雅鱼行礼后才退到一旁静伫。
黎姜心中一叹,接住丫鬟适时递过的木箸,率先夹了一块芙蓉糕给雅鱼:“陈妈妈莫怪巧巧失礼,是黎姜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的。”
“巧巧也是为主子着想,老奴怎么会怪罪呢?”陈妈妈看着雅鱼真的接过糕点吃得香甜,眼里显露出不满,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秦朝对先后尊卑次序非常看重,雅鱼先了黎姜碰了糕点,看在下人眼里,倒像是比黎姜大了一头,尊了一截。但事实又不然,所以雅鱼此举惹陈妈妈厌了。
黎姜一年来都在研习秦朝的文字书法,对风俗规矩还不甚了解,也不知自己此举会让雅鱼往后在蒙府的日子更加难过。
陈妈妈连糕带盘子给了巧巧,躬身告退:“夫人还叫我传话给小姐,明儿夫人会带小姐和雅鱼小姐出府,说让小姐和雅鱼小姐明早早些起身穿戴。”
黎姜送了几步,回道:“黎姜省的,麻烦陈妈妈亲自跑这一趟了。”陈妈妈欠身行了个礼,带着丫鬟们出了萱袅阁。
待陈妈妈走后,黎姜夹起一块芙蓉糕,观其色泽艳丽,芳香扑鼻,腹中的馋虫瞬间就被勾起。不愧为御厨的手艺,色香俱全,接下来得品品其味了,黎姜暗自赞叹,抿了一口糕边儿,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口感甚好。
一块芙蓉糕入腹,黎姜仰起满足的小脸。雅鱼舔了舔嘴角的碎糕,如饿狼扑食两只小手就朝巧巧手中的盘子抓去。
黎姜赶紧拦下了雅鱼,将自己的木箸给了她:“就你那两只染墨的小黑手,得把这一盘芙蓉糕给糟蹋了。”
雅鱼也不客气,送了一块糕点入嘴才含糊着说话:“好…好吃,比蒙府的厨子做得好吃多了。”
“你呀,就是个小馋猫。”黎姜掩嘴笑道:“巧巧,你也尝一块试试?宫里的厨子确实不一般。”
巧巧眉有忧色,陈妈妈退下时,眼角看雅鱼的那抹狠色,是自己看错了吗?摇了摇头,巧巧谢绝:“谢小姐恩赐,只是巧巧不爱吃甜食儿。”
黎姜也不强求,转身倚着玉柱发呆。其实,她也看见了,陈妈妈未有收敛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