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其形,完其势;友不疑,敌不动。巽而止蛊。——《三十六计》第二十一计,金蝉脱壳。
青鸾人小鬼大,每次出的招都是江灼接不了的。这次更是让他头疼,怎样回答她这个难题才能让这个脑子里都是执念的叛逆女孩明白呢?
“收服大漠”这块香饽饽可不是用个金刀驸马一换就能换回来的。
容不得多想,江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更有说服力,他盯着青鸾乌溜溜的直视过来的眼神,认认真真的对她说:“小青鸾,儿女之间的情,远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娶与嫁,即使是那些江湖儿女,犹不能自主,况且我们这样的背着很多使命的人呢?你想过没有,你的婚姻不仅代表着你自己,还担负着整个大草原兴衰的命运,而我则是一直站在大明朝这边的,我们之间真的可能那么容易走到一起吗?就算到了一起,我们能够剩下多少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
不等青鸾回答,江灼将手对她一摆,继续道:
“况且,‘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和图娅在一开始一起的时候就立下的誓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一生其实很短,能许下这样誓言的次数,我真不想再多一次。”
青鸾眨巴着眼睛,迷惑道:“可是,我也没有叫你丢下图娅姐姐,你带着图娅和我一起,再回到草原上,还像在草原上那样,我们一起生活,这还不行吗?我们草原上是可以娶两个妻子的呀?比如说我的父亲,他就有几个偏妃。”
“不行!”江灼提高了声音,“你图娅姐已经抛弃了公主的身份,放弃了整个草原,这你做不到!”
“我也可以!”青鸾好强道。
“你,做不到!也没有必要。”江灼极肯定的对青鸾说道,“谁都看得出来,你每一天都在思念着草原上的一切。你就像一只在草原上的尽情遨游的鸟儿,我怎么会开心,把你这只鸟儿,折掉自由的双翅,夺走飞翔的天空,这和夺走你的生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到了这里,你就是我的天空……”
“呵,你还小……”忍俊不禁,江灼拍着青鸾的肩膀说,“难道不知道,男女之间除了做夫妻外,还可以有亲情友情很多很多选择……好了,也不要争辩这个话题了,赶紧回家吧。”
“哼!你这是狡辩!”青鸾悻悻的跑出老远。
江灼抹了一把脖子后面流出来的冷汗,自语道:“哪次她出现我都没有过好事,我就感觉这家伙是我命里的破坏神,她其实是离我离得越远点为好。总算把他给哄开了。”
从送行老大老二的地方,往回走到北平城还有十余里的路,这时已经到了卯时,秋夜转长,天才刚彻底放亮。
青鸾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胡乱跑开的,江灼还得叫回她和她一起回家。他觉得有些不忍。看着直到青鸾连人带马跑得看不到人影了,江灼又没理由的感到一阵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再一想自己又忍不住想笑,这怎么这么像肥皂剧中的情节呢,不,自己刚才的一番表达,情感里有民族情结,有或冷静或理智的正常爱情观,绝非一般的肥皂剧可比。
他翻身上马,朝刚才那个方向催马下去,竟怎么找,怎么也看不到青鸾的人影。
江灼急了,大喊:“青鸾!”
转过一个小土包,正看到三个官军模样的士兵,围住了青鸾,正动手呢!
地上还躺着两个官军,可能是被青鸾刺倒的,只见她被困在当中,衣服头发散乱,手里拿着一把短匕首,正奋力拼搏,三个官兵显然训练有素,进攻防御都配合到位,他们边打边****的笑着喊着,要劝青鸾就范的意思。
一个官兵使一把长刀,作势直刺向青鸾的小腹,青鸾一个快滑步闪到一旁边,还未站稳就被另一个官兵拦腰抱住,好个青鸾,在草原上摔跤的基本功饶是扎实,身形下坠,同时一只脚猛跺对方的脚面,那人吃痛身子一晃的功夫,被青鸾一个很漂亮的后背过肩摔摔倒在地。青鸾更不饶人,猛的一下子扑上去匕首已经刺进了倒地官兵的小腹。那人疼得抱着肚子就地打滚。
使长刀那官兵凶狠的自上而下,力劈下来,青鸾就势向前面的地面滚翻过去,堪堪躲开了这一刀,还没起来那官兵又跳步跟了过来。而第三个官兵,似乎胸有成竹的一直没有加入战斗,背着手在一边观战。
形势骤变,青鸾已经快那使长刀官兵一步,匕首挑了对方的咽喉。长刀落地,对方倒地,青鸾大口的喘着粗气,第三个官兵这才抱着肩膀慢慢的向青鸾靠近。
青鸾举匕首直刺对方,已经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反手一拧短刃已经落地。青鸾刚欲抬腿,对方已经一个侧身将这一击化开,随后他将青鸾扑倒在地,江灼岂能再往下看?拍马赶到,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弓箭,江灼从怀里掏出一件硬东西就掷了出去。
那东西划出一道银线直奔那家伙的后脑而去,原来是挺大块的一块银子,那人是个功夫高手,听脑后生风把头一偏,躲过一击,随后跃起和江灼对峙。
江灼这才看清对方的面貌,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目黧黑,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体型极健壮,看得出他武术的功底很不错,从打扮上猜他应该是个小头目,江灼恨极了这人,怒斥道:“光天化日,行这畜生行径,这就是你们官军的所作所为吗?”
那人见只有江灼一个人,而且还是个书生打扮的,不禁冷笑,显然没把江灼放在眼里:“北平内外皆是叛民,全都该杀!你是找死!”
说着话,身形已经发动,左手拳横扫江灼的太阳穴,太阳穴是人的脑部迷走神经交汇的地方,这一下别说打中了,擦到点边江灼的命就可以交待了。
江灼经过大仗,拳法功夫虽说比不上他的箭术那样举世无双,但也一直在苦练之中,所以他也不怕对方,沉稳下腰,堪堪闪过这一击,随后瞅准对方空当还击。
江灼一拳击中对方胸口,那人显然小瞧了江灼的功夫,被打得发出沉闷的一声,他哼了下,这一击让他很吃痛,但不致命,他本能的做出了防备姿态:“哦,行呀。”
江灼岂能给对方喘息的功夫?揉身近上,右刺拳、左下勾拳、右摆拳连环发出。
江灼是有功夫底子的,而这半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更没有放松武术训练。每一拳都挂着拳风。燕王军营之中不乏练武的好手,而江灼除了和他们学习古典的拳术的基本功之外,还糅合着现代的记忆,把现代技击术中的简单而有效的招式又加入体能训练当中,以增加贴身肉搏的实战效果,一般士兵在江灼面前是过不了三五秒的。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真正的技击高手可以徒手击败凶猛的大型猛兽,这是真的。这就是因为技击术把人的力量和智慧结合了起来,爆发出巨大的威力,而中国武术博大精深,越是高深的功夫,越需要科学性再加上基础性的训练。江灼作为无所不知的智者,焉能不知道健体强身、人亦自强的道理?
对方从未见过江灼这种拳法套路,不免再次吃亏,被江灼的最后一拳重击打中头部,看来这家伙是有古典的“十三太保横练”一类的功夫的颇深的底子,普通人应该应声而倒的,而他只晃了晃后退了两步,可见其体格之强悍。
江灼亦感到心惊。对方的体重比自己多很多,抗击打能力上也占优势,但速度上稍逊一点点。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两人把对方的底都摸出了几成,再次照面,拉着架势,蓄势再发,再往下就得出杀招了。
黑脸官兵知道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凶猛的目光盯着江灼的身体的每个动作细节,在寻找他的破绽和漏洞。江灼连发了数个试探性的虚招动作都没有让他上当。但黑脸官兵的攻击也没有讨到便宜,分别被江灼的刺拳和低扫腿击中。江灼也被他的拳风扫过左脸,感觉耳朵到下巴火辣辣的钻心,再过一会就麻木了。好刚猛的拳。
黑脸官兵显然不愿意时间拖的太长,有点急躁,被江灼瞅准空当左手扣住了左腕。江灼右手忙以少林擒拿术里“小缠丝手”的功夫,死锁住了对方。对方知道不好,右手想搭江灼的肩膀,然后要勾他的脖子,要以贴身术来缓解被锁住后的巨痛,同时要用自己的体力优势和江灼纠缠。江灼这时候反应是飞快的,他猛的放开了对方的左手,纵身跳起,以膝盖猛击对方的小腹。
其实这是一场现代技击术对战中国传统武术的精彩战斗。对手的武术套路是很好的,但招术使用起来稍微有点死板,而江灼则把拳击、泰拳、和传统功夫融合的很好。江灼在膝盖上下过苦功的,可以击破整块的木板,受重击之下的对手很自然的弯腰低头,江灼同时又以右肘猛砸向对方的天灵盖,可谓必杀!
哪知如此重创之下,对手居然还拼了命的扑抱了上来,江灼已经躲不开,被扑倒在地,被压在对手的身下,对方挥动开了左右两拳,对江灼的上半身就是一顿猛击!
对方已经没有招式了,现在纯粹的战场上最原始的拼杀。江灼处于劣势,也只能抱拳护住胸口、脸面这些要害,左右两肋前胸不知被对手打了多少下,眼眶上也挨了一下,血也流了出来。
搏击就是这样,胜败不光取决于技巧和实力,还有运气和勇气。
眼看命在旦夕,江灼对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对手身子猛的一振,一招必杀的重击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这个好机会他怎么会错过,他双臂用尽全力将对方的两胳膊环住,同时全身向左扭动,反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随后抽出手,左勾拳,右勾拳……
再看对方已经没有了还手的能力,因为他后背上插着一把不大的匕首,小青鸾满手是血的傻看着江灼。
好久,两人才从刚从死亡线上来回的恐惧感中走出来。
互相给对方收拾一下,两人又重新上了马准备回城。青鸾问江灼,官军不是还远在山东吗?江灼说这是对方的斥候游骑,一般是不会这么大胆出现的,多半是他们侦查到了什么,感觉北平防守力量薄弱,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江灼从这几个人身上搜出了军牌、号令,准备回去跟大王子或者道衍大师说说这事。又把他们的两张弓、两个箭袋拿着,一张递给青鸾,说:“恐怕官军的先头部队就在附近了呢,我们还是赶快回城吧。”青鸾只有答应。
两人上了两匹马要往回走,没走出多远就又看到对面来了有十余匹马,前面领头的面孔把江灼吓得魂飞天外:正是自己最怕的人——平安!
“不好,快走!”江灼冲青鸾大喊一声,打着招呼,两人掉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放马就开始狂奔。
后面传过来平安的吼声:“给我追!要活捉对面那两个人!江灼——你给我回来,有种咱们再单挑一次!”
青鸾的马是匹好马,跑在前面,但她舍不得把江灼放下,回头喊道:“你快点呀!你上我的马!”
“别废话了,快跑吧!”两人奔着北平西边的山区就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