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龙战于野,其道穷也。——《三十六计》第十八计,擒贼擒王。
北平城,燕王府内外打扫一新,内外人流汹涌,一拔一拔的亲兵卫队巡逻戒备,一群群的秀才举人们出来进去,——大王子高炽把燕王府几乎当成了招纳贤士的办公场所。
如今的天气变得冷了下来,阴历十月树木的叶子落得到处都是,王府内打扫卫生的仆人们却并不为增多的工作量作更多的抱怨,只是默默的加着班,没有什么比一切都平安更能让自己感到欣慰的事情了,燕王白沟河一战大胜耿炳文,使无数的北平人看到了求胜的希望,燕王说过,朝廷内有奸臣祸国殃民,他们也都相信,正义将一定能战胜邪恶,今后虽然还一定会有大的战斗,但也应该都会像那场战役一样的,勇猛善战的燕王是不可能被战败的。
但是对于未来的焦灼感,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江灼那样深刻了,现在,他在燕王府高炽那里刚出来,脸上挂满了两个字:失望。
燕王已经起兵出发了,留下大王子高炽、道衍大师和大多数的文官在北平守着。朝廷派来的数万数十万的大部队很快的就要来了,北平的安危系于一线,面对危机大多数人要不是过分紧张,就是过度的自信,只有道衍大师拖着病体一个劲的催促高炽,加固城防,以应对将要到来的大敌。高炽也确实是一个务实的政治家,连日来也就没少了和身边的智囊团商议,只要是切实可行的主意就马上实行。
但当江灼提出来一个方案的时候,却遭到了当时大多数所谓“智者”的一致反对:江灼要申请制造大批量的“炸药包”,这东西在守城的时候可能会派上大用场。反对的意见都是:这东西的实战效果还有待检验,而制造起来,它的成本又显得实在太大了。江灼也拿不出来更好的方案,因为大批量生产这种黑火药的炸药包,只能靠官方批准。他自己的影响力实在有限。
江灼在北平有一种特殊的地位,作为一个文人,他只是和燕王朱棣之间有着“望年之交”,燕王对所有的人都说过,江灼是他的朋友,这层古怪的关系,让很多人通红了眼睛,想通过江灼巴结燕王,但江灼这人的性子,根本就不和任何一个人交结,不管你是有本事还是没本事的人,他一律都不理你。
而在燕王府内,他既没有很明显的敌人,又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僚结成同盟,甚至是当时的学术界的泰斗韩松,也觉得江灼这个后生脑筋长的有些过分古怪。就如同在今天,当江灼把这个黑火药的炸药包拿出来的时候,是他第一个表示出了反对的态度,而反对的理由在江灼听来是很可笑的,他说:“此物杀伤力确是不小,然而操作起来多有不便,我们守城的都是些老弱残兵,传统的强弓硬弩都不见得使得顺手,这类新式武器,万一出了使出了差错,反伤了我们自己人那反而不使用这类东西。”
江灼立刻反驳说:“我们可以训练数百人专门使用这种守城武器,这东西用起来很简单,点着往人群里一扔就ok了,应该不会出差错。”
“我感觉,这东西制造起来一定很费药吧?”道衍大师对这东西也是很好奇,一边研究这个不大的小炸药包,翻看着长长的引线,耐心的对江灼问道:“短期之内我们要制造多少火药才能满足使用,你想过没有?”
“没错!”高炽一向是对文士是最有耐心的,这次对江灼的好意也表现出了一个决策者就有的宽容,但这种宽容在江灼感觉起来也更像是牵强的敷衍他。高炽劝说江灼道,“江公子难为你一番好意,可就是不太适合我们实际的应用,我看您还是多给我们训练些神射手的为是,将来定能创建更大的功劳呢!”
“哎!你们可真急死我了!”江灼一脑袋沮丧的离开了燕王府,他满肚子装的都是两个字:“不爽!”
走在半路上,看到路人们早就不可开交了,无数的普通百姓被官兵赶去城头,或搬运石块砖瓦木料,或拉车送着泥水沙土,忙忙碌碌的乱得沸反盈天。但大多数平民的表情都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紧张严肃的,大战当前,江灼想怎么这些人也得有个惊慌的样子吧,可是这些人的样子倒不像是面临大战,倒更像是要赶一场很大规模的大集会,个个都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想到或许数十天后,几十倍城里人数的人马云集到城下的时候,一眼从城上望下去,会有一种怎样眩目的感觉。
“幼稚!愚昧!无知!”
江灼看着这纷纷扰扰的人群们,感觉着内心之中升起的一股凄凉,自古以来,作为乌合之众的大众都是官方舆论导向的牺牲对象,而其中真正头脑清醒的个别人,也不见得真正能够影响他们多少。
他一个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的人,却对眼前一切无能为力,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现在这些盲目乐观的,现在还活泼着,数个月后便有可能成为守城而牺牲的人们,放大了想一下自己是否能改变的现状太少?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和地位是否仍然是那样的不值一提而太渺小?
“没错!你就是太不给力!”江灼正低头想心事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过来这样一声,吓得他打了个冷战。
“谁呀?”他做好了防御的战斗的姿态,警觉的一扭身,却并没有看到身后有任何一个人影。“奇怪,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别找了,你现在这种状态,是不可能看得到我的。”江灼已经毛骨悚然,因为他觉出来,耳边这个声音并不是从外面传过来,而是直接在他脑海里产生的震动,莫非自己由于身体上的某些病变,已经产生了幻听的病症了吗?
“你没病!”那声音果断的打断了他的猜想,解释道:“是无线信号啊!你个蠢蛋,信号又恢复了。我终于再次和你联系上啦,哈哈。你知道我和你的信号联系上有多么不容易吗?”
江灼一脸茫然的四下里找找,还是猜是否有人和他在恶作剧,但这个世界还有人知道“无线信号”这个名词吗?
“你到底是谁?我怎样才能够看到你?”江灼开始半信半疑的试着和脑子里的声音沟通。
“你看不到我?真奇怪!你能接收到我的声音信号是吧,那你肯定也可以看到我的样子的。你再找找,身上一定有类似的信号增益装置的,有没有戒指一类的金属小东西?”那声音继续道,“有的话,把你的精神集中到大脑深处,过一会就能看到我的样子的。”
“戒指?”江灼猛然醒悟,原来在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白金的戒指,而醒来一年多了他一直也没有在意过,他这才想起,古代那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戒指存在啊。
“是这个,然后呢?”他忙不迭的接那声音说的法子,找了个安静的所在,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几分钟之后脑海之间一阵白光闪动,跳出一个奇怪的身影,但只见此人:
中等身高,现代打扮,年龄就在35岁左右,胡子拉碴,形象极差,眼神狂热,有一股很深的艺术气息,自己怎么感觉和他这么眼熟,这是……
“看到我了吧?我也看到你了!我看看啊,你的资料……”那位戴眼镜的中年人,仔细打量着江灼,然后掏出一个手持的终端设备在上面鼓弄了半天,然后惊讶的对江灼说道,“你是十三号,江灼,字天遥,回到的年代,哦,是永乐年间?这半年多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挂了呢!真奇怪,你还活着呀?”
“什么十三号?”江灼不解的问:“请你把整个事情给解释清楚了好吗?我是完全不明白呢!”
“好吧!”那中年人长嘘了口气,说,“简单的说,就是说你的存在,就是我制造出来的发射回古代的无线信号集合体的试验品,嗯……你不觉得我和你其实是很相象的吗?其实你就是我把全部的记忆存档复制的产品,换句话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额,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反正你是我放出去的第十三个试验品,前十二个和我的信号联系都消失了,而你的信号,也一直时有时无的,直到今天,我无意中再试的时候,才突然和你联系上,真是奇迹呀!你忘记了你在我这边这个世界的名字了吗?疯子方博士方可,怎么样,你这回总想起来了吧?你在那边过的很好吗?”
“哦?”一直对自己的身世抱有怀疑态度的江灼,此时也只能听这声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有点茫然的问对方,“既然你这么说,你是我这个江灼的创造者,那请问你把我送到这个世界要做些什么呢?”
“你不用这么的不相信科学嘛!”那人的思想就仿佛就像钻进江灼大脑里的孙悟空,他说,“事实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刚才我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什么目标?”
“大踏步的改写世界呀!”对方的性子显然比江灼急躁得多,他骂道,“你这个白痴,真不知道和你失去联系这些时间里你都做了些什么,但我感觉你好像胆子变得小得多了哦!我把路早给你安排好了,你不有那本《科技发展指南》吗?照着那本《指南》行动呗,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人教呀?”
“那本书已经被我烧了。”江灼耸下肩膀,“它本来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什么?烧了?你可真行!”对方真是目瞪口呆了,江灼甚至感觉信号都模糊了好久,最后对方总算是平静了,问“那你有没有采取一些更直接的办法?比如说拿下建文帝或者燕王朱棣之类的办法?擒贼先擒王你总懂吧?”
“我这不在燕王这边当了个小参谋嘛!还不错的,他有时候挺听我话的。”江灼有点心虚的说着,刚好就想到自己出主意受挫折的状况,语气里底气显得不足了些,但他想毕竟自己还是取得了很多战功的,这和其他普通人比较起来也算好了很多了。
哪里知道方可博士真就是一个疯子,他歇斯底里的冷笑着嘲讽道:“废物!我真不明白以我这个疯狂博士的身份回到古代的替身,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给力的存在,你看看你那十二个兄弟,他们个个混得是多么的出色?有的,到了古代直接就是皇帝,最次是个将军,还是像岳飞那样的。”
江灼不服道:“岳飞最后不是被人暗害了吗?”
“谁说的,我的十一号,当了岳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秦桧给秒杀了!不管对还是不对,我们的理想就是既然已经改变历史了,就要不顾一切的,大踏步的改写历史,你知道了吗?”
“哦!”江灼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是底气不足,他弱弱的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放心吧,听我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