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的智商不低,但情商的值却总是随着情绪波动大幅度的跳跃。他让江亲爹一巴掌给打蒙了之后,心里的念头大起大落上下了十多个来回,最终悲观的判断占据了上风,他看过野史,夺权成功后永乐瓜蔓抄的情节仿佛出现在眼前,万一刚正不阿的这个江亲爹当了建文的官,面对永乐时,也学人家来句“你就算是抄我十族又如何?”受牵连而壮志难筹这结局,也太给穿越族丢脸了吧!挨打和挨刀,两权相较,哪个是鱼哪个是熊掌?
可他忘记了,江厚他老人家刚才还婉拒了知县的推荐呢,根本也就没有要去南京的意思,这些所谓的惨剧也还都是他自己在吓唬自己而已,要不怎么人们总是在说当局者迷呢,闹剧十有八九都是当事人自导自演自上映的。
好么!众位观众您瞧这家伙这劲儿折腾的:抱住江厚的大腿是放声嚎啕大哭啊,就好像他亲爹马上就要光荣就义了。江厚这回倒真气大了,我说你这熊孩子,你倒是给我长点骨气呀!这会连哭带嚎的,这是承认错误还是给我哭丧啊,大过年的,刚才我还惊叹你那超人的预见能力,可这……唉!真让我猜不透他长的是一个什么心眼。
“去去去!你爹还没死!一边哭去,没出息样儿!”
计大宽见场面缓解急忙一把拉过江厚,叫仆人过来收拾一下残局,重新上菜。两个小哥哥也不吃白饭了直接拉着江灼去外边玩。让爷俩一闹一哭这次聚会最终给搅得郁郁而散,此后计大宽倒也不好再提什么举荐信的事儿了,从这个角度说江灼也没白挨那一巴掌,江厚也省了考虑情面难却的难题。
此后的几天江灼都在自我反思中度过。到底自己除了知道个历史答案外,到底自己还有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因为江灼看得出就算是自己现在身边最亲的人,也未必能相信自己的判断,除非言之凿凿,真把一切道理都说清楚明白了,前提是智商还得要足够高。
世上的道理就是如此,人们的普遍智商都低的时候,智者往往是先受打击的对象,因为他们常常说出人们不愿意听到的真相。
既然预测未来容易挨打,那按照一般的套路,江灼肯定是要考虑到科技的力量了。科学技术改写世界,似乎顺理成章。那么这个时代需要什么科技呢?炼钢?这个好,战争如果钢材的质量好了,那可省了大事了呀。水泥?似乎也有些发展潜力,可是江灼前世侧重于文科方面的研究,对这种东西的配方比例什么都不懂呀,这要是从头摸索需要多少时间?蒸汽机?不行,早了点,就算知道怎么搞研究起来也太费钱,江灼前世做过销售,经济上还是有足够深刻而清醒的头脑的。去山西挖煤矿?找张清楚的矿产分布图就行吗?挖出来就算都是自己的,不过总不能拿手往地里抠去吧?没有电,没有钻,你拿啥打眼找矿呀?还是民用的一些东西省事,比如说织布工厂?这四五年战争要起来了,大多数人都流离失所,吃饭都成问题了,谁来买咱的布和衣服呀?
计成和泰山看江灼整天闷在屋子里,还以为他被江叔打怕了,忙着想出各种好招术带江灼玩,逛集买东西,去茶馆听说书,还有去看戏,这些都是古代市民的娱乐方式。由于没想出好的生存方案,江灼感觉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去哪都是没精打彩的,又没有办法和两个哥交流——交流了他们能出什么主意?于是买东西觉得古代的东西全没有现代的好,听书就想起了单老,更觉得茶馆里那位说的没意思,大艺术家的说书风格那是什么水平?单老的书他从小就听遍了,现在回古代了可是再听不到了哦,看来需要值得珍惜和怀念的东西可真多呀。
看戏就更没趣了,甚至都不太理解。归根结底,还是古代市民文化不发达,现代视听娱乐的质量远超过了古代,那时候有个会唱小曲儿的就当歌星供着。哥俩见江灼还是高兴不起来,急得跟什么似的,就像惹祸的是他俩,秦泰和计成在一边俩人偷偷咬了半天耳朵,最后一咬牙,把江灼领进了县城最大的一家青楼。
这家青楼还真是个青色的,青砖盖的二层小楼。那时候这样的房子在这县城里也算是中等豪华了。楼前苍松翠柏,还附带一个蛮大的后院,门前倒并不是电视里演过的那样,有好多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门口招揽生意,也不是像现代的娱乐会馆那样,很多穿着另类衣服的女子在门厅摆弄最新潮的手机,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人家这家,绝对是正当营业的地方,可能是通过了当地工商、税务等部门的严格审批,也有县衙门特许的一块大牌子,上书四个大字:“柳苑迎春”,还有一行小字儿:“清泉县官办某年某月某日。”
迎春馆门前人行冷落,车马稀少,但这并不说明这家的生意不好,相反的,来的也都是当地有身份的主儿。因为这家的消费极其的高,并且里面的姑娘也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主儿,个个都算得上当时的艺术家吧。要是真有哪位是个太有钱的人,才会连身带艺一块要,那想来出得起大价,并且这样的人,心理上多半是变态,是属于那种极其和艺术有仇恨的。
江灼也没注意他们递了多少银子给迎面来的一位老妈儿,说是老妈儿看那女人的穿着打扮和五官,也就在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普通却多少有点妖艳的女人,江灼心情不佳也没多看。二人拉着江灼,要了一个雅间儿,有人端上几盘瓜子茶水点心,三人围着一张不大的八仙桌随意坐在靠窗户边儿上,小屋里摆设倒也还古仆秀气,那一边明显摆着一个小小的桌子,江灼一时不明白那是干嘛用的。
秦山豪放的对江灼说:“我说小三儿,你说你整天拉个脸,整得我俩也心里怪别扭的,不过你不用怕三叔,他那人我觉得这几天并没有在生你的气。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可发愁的事儿呀,人生在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不也挺好的吗?再说,要真能有个机会,像我爹一样,杀到大漠里杀他几十个鞑子,那我觉得我也活得值了。”
计成一皱眉,大概是觉得在这地方提这打打杀杀的不怎么应景儿,而且这理想似乎也远了点,计成明白秦山大概这辈子是要接老秦的班了,世袭千总,顶多是干个防范敌人入侵的活儿。于是白了秦山一眼,对江灼说开了正事儿:“天遥,你可别小看这个风化场所哦,我们从前没带你来过,是因为有些东西确实你也不应该看到,但这里确实也有外边看不到的稀罕东西,比如说……”
江灼年轻的身体本能的反应,脸红了:“二哥,我看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看那些稀罕东西,等明媒正娶,自由恋爱完了,洞房里再看那样多自然呀。这些东西要看多了以后再看没意思了咋办?”
计成给江灼说得一楞一楞的,一会儿才明白,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老三你误解了,我是说那种乐子……”
江灼:“哪种乐子咱也不能乱搞呀,二哥你就不要再诱惑我了,俺是正经人!快走快走。”
秦山一把摁住江灼:“你给我好好呆着吧!钱都花了,出去不便宜他们了啊。”
江灼都已经快崩溃了,心里后悔再怎么入乡随俗,也不应该随着两个这么亲的兄弟来这个地方,古代和现代再不一样,常来这儿玩儿的不得学坏了啊。主要是这个古代的卫生条件太差,如果得上什么血液传播疾病,又没有好的抗生素,那说不好就得烂死。这风险可不能随便冒。再说,刚一进门那位老妈儿也给了江灼一个不好的印象,灰头土脸的那么个人,说不定是从一线退下来的,由此可见这里人们的口味也高不到哪去,但江灼上辈子是干啥的呀,三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肯定,这的服务水平还不如说书的呢。
胡思乱想间,雅间的门儿一开,打外边走进一位年轻的女子。打扮稍显艳丽,因为街上能看的女的一般穿得都极素;妙龄也就在十八九,从脸上皮肤能看得出来,穿一件粉红的马甲,怀里还抱着个东西,是一个长长的布包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江灼心说,难不成还是孩子,这女的也太敬业了吧。
这俩哥哥,为了给小弟我解闷,本意真是不错,这番心思我肯定是领情了。啥叫兄弟?这就是,浓浓兄弟情呀!
嗯……找的这人长相也就一般吧?——这又叫啥事儿呀!
注1:方孝孺是建文帝最亲近的大臣他也视建文帝为知遇之君,忠心不二,明成祖的第一谋士姚广孝曾跪求朱棣不要杀方孝孺,否则“天下读书的种子就绝了”,明成祖答应了他。南京陷落后,方孝孺闭门不出,日日为建文帝穿丧服啼哭,明成祖派人强迫他来见自己,方孝孺穿着丧服当庭大哭,叫人反复劝他归顺,不听。明成祖要拟即位诏书,大家纷纷推荐方孝孺,遂命人将其从狱中召来,方孝孺当众嚎啕,声彻殿庭,明成祖也颇为感动,走下殿来跟他说:“先生不要这样,其实我只是效法周公辅周成王来了。”方反问:“成王安在?”明成祖答:“已自毁。”方问:“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道:“国赖长君。”方说:“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道:“此朕家事!”并让人把笔给方孝孺,说:“此事非先生不可!”方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死即死,诏不可草。”成祖暗压怒火说:“即死,独不顾九族乎?”方孝孺用更大的声音答道:“便十族奈我何?”朱棣气急败坏,恨其嘴硬,叫人将方孝孺的嘴角割开,撕至耳根,大捕其宗族门生,每抓一人,就带到方面前,但方根本无动于衷,头都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