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孙子兵法》第十三篇,用间篇。
杜奇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但他还是本能的腿有点软,他哪儿见过这么鲜血淋淋的场面呀,他强打起精神,还是有点怀疑的看着这个江秀才,道:“你为何要救我?”
“杜老,”江灼想拉起杜奇,边说,“学生江灼江天遥,我是钦佩先生的勇气,因此才拼了性命来救先生的!”
“哦?”杜奇可不是白痴,不好糊弄,他一把甩开江灼搀扶的胳膊,反而冷笑道,“你就是那个白日飞升,射杀朝廷官员的江灼?你已经犯下滔天罪行,这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实,我听说你也是主动投靠燕王的,现在怎么可能那么假惺惺的来救我?哼!不要再演戏了,这是你和燕王定下的苦肉计,是也不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唉!我在这个燕王府,做出的一切你以为我想这样呀?这都是他们逼迫我做的!”江灼一脸的苦处,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长叹一声道,“可既然这个世上,连像您这样明智的先生都不能相信我,看来,我也只有在这里以死明志了!”
说罢,他从倒在血泊里的狱卒身上抽出钢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大义凛然道:“江天遥自知罪孽难逃,死不足惜,但在这里恳请先生答应江灼一件事情,天遥就死也甘心了!”
“说!”
杜奇冷笑着看着江灼的表演,随口搭江灼的话道:“恳请我不要再刺杀朱棣吗?”
“不错!”
“哈哈哈!”杜奇释然道,“看看,你还是那个反贼的同党吧!”
“先生,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道理您比我还要清楚,但您想过没有,您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什么后果?”杜奇不屑的笑道,“你还死不死了?刀横在脖子上很好玩是吧?杀了一个谋反的逆臣,天下从此太平无事,这能叫后果吗?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哎呀我的先生呀!您真不知道吗?可是燕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您一个冲动把国家的亲王给杀死了,还叫圣上背上了一个残杀皇族的罪名,这还怎么能当得起‘君君父父子子’的纲常?先生,况且如今您刺杀燕王也失败了,您再想办法接近燕王必是自寻死路,您死了,可又有谁来挽救这个北平叛乱的局面?”
“这……”江灼的口才好坏先放一边,但他的大历史的知识比这位杜老先生那肯定是强了百倍,一翻辩论让只知道刺杀祸首朱棣的老杜哑口无言。
江灼心说,就你这样儿的,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每天看的是什么书!
“先生!”江灼叫醒尤自咂么滋味的老杜,继续毅然决然道,“我本来是想接近燕王,好劝说他放下手里的兵权,但他根本就不听我的话,还把我的亲戚给扣押起来,逼着我走上这条绝路,现在天下之大,早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能在今天救下先生,也算是我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也算是给自己赎罪吧。王府东边小门口的看守已经被我药倒了,我死以后,先生请换上我的衣服,遮住脸快混出去吧!”
说完江灼就欲引刀自裁。
“这……你……可惜呀!唉!”老杜看江灼玩了真的,本来是不信的主意变了,不由自主的拉住了江灼。劝说道,“年轻人像你这么有见识的真不多的。你虽然有罪,但死也不是最佳的选择吧?你真心想赎罪的话,就应该想想办法挽救这个叛乱的局面!”
江灼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个扮无辜玩自杀的把戏总算是没露馅,要不真不知道怎么下台。他果断的把刀从脖子上拿下来,往外推老杜。
“唉呀!一个江灼的死活又有何惜,您可急死我了!这是什么时候了,您倒是快走呀!好,杜老先生,我把您送出去再说!”
老杜白天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现在几乎要走不动了,江灼一狠心一下腰背起老杜,出了门儿就往东走,穿过几转空阔的回廊,避开巡夜的哨兵,眼前就是东小门了,看样子那边也真没有把守,江灼说:“先生,出了这个小门儿,咱们就平安啦!”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高喊:“那是谁?什么人?”
一霎那,四下里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得雪亮,从一间屋子里闪出几个身影来,当中一人,正是燕王朱棣!
老杜本来就没干过逃亡的事儿,现在看到这个局面,更是心头一沉,完了,我命休矣!
燕王充满疑惑的大声问:“是你?江灼,你这是在做什么!”
“燕王殿下,属下的老父亲突发急病,属下急着要给他找大夫去!”
“你过来,让我看看……”
“属下父亲的病怕传给了燕王……燕王还是不要看了吧?”江灼虽然是这么说着,但燕王一帮人和他两方面都慢慢的靠近,老杜把头伏在江灼的头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双方离得越来越近,有眼睛好使的侍卫已经发觉出来不太对,有人说:“江小先生,怎么您背这人和您父亲不太像呢?”
燕王也怀疑的朝拿袖子遮住脸的老杜仔细看着,一边说:“老先生没关系,让我看你的病情如何?”
江灼一边把老杜往树边一靠,边怒骂那个有异议的侍卫道:“你好好看看,大半夜的可别胡说!”
一边悄悄靠近了燕王。
猛然他一个箭步,扑到燕王身后,从怀里的短刀也抽出来,刀搭住燕王的脖子,沉声说道:“殿下天遥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还请原谅!我请您送我们出去!不要声张!”
形势急剧变化,惊得众侍卫手足无措,纷纷说:“大胆江灼,放下燕王!”
燕王此时已经看到了江灼背的人原来是杜奇,被江灼拿刀逼住的感觉真让他不爽,他愤怒斥责道:“江灼,你是想救这个刺杀本王的杜奇吗?可我不明白,本王平素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做这等背叛于我的事?”
“殿下对江灼的确有知遇之恩,天遥来世做牛做马也难报答,但我多次劝说于你,不要反抗朝廷,您就是不听,如今您又要残杀忠君爱国的杜老先生,这让江灼实在难以接受。现在我只求您放了杜先生,不要加害于他,江灼就算是死也没有怨言了!”江灼边说话,边想往门口走,朱棣被江灼控制着,也无奈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杜奇现在也能勉强挣扎着走在江灼和燕王的身后,后面一群侍卫跟着,各拿刀剑的想上来,江灼回头大喝一声:“你们站住!不然燕王殿下您会有危险!”
来到门口,江灼对燕王说:“殿下,江灼知道您生平最恨有人要挟你,但这次您居然能顺从的跟着江灼,送江灼出来了,江灼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朱棣恼怒的冷笑一声:“江灼你知道吗?本王从来没有像爱惜一个人才到像你这个程度!不错,我今晚是要放过你,但明天天亮以后,你的生死就不掌握在本王手里,还不快走!”
“多谢燕王殿下!”
江灼头也不回的背起杜奇转身钻进了胡同。
燕王远看着江灼背着杜奇的身影消失在黑处。几个侍卫赶上来,其中两个正是唐云和纪纲,纪纲很生气的说:“这个江灼就算是演戏,也太对燕王殿下不尊重了!看,殿下的脖子上都破了。”
唐云不放心的说:“这样的戏能成功骗过几个守将吗?”
“只要能骗过那个杜老先生就够用了!对了纪纲你给我打听清楚了,那个杜奇确实和蓟州守备是亲戚关系吗?”
“这个燕王殿下您尽可以放心,属于都查得一清二楚,这个杜奇是蓟州守备马宣的远房舅舅,同时是居庸关守备余瑱的开蒙师父。”
“好,你和唐云多带人跟住了江灼,见机行事!”说完,燕王想着江灼方才的表演,轻轻摇头,随口说出了句:“这个江灼年纪轻轻足智多谋,不知会不会有天他把这出戏演成真的呢?”
又笑了下,转身回去找道衍商量军事去了。
纪纲暗想:“如果江灼真的背叛了殿下,那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深一脚,浅一脚的这样跑着,在小黑胡同里江灼也不知道自己摔了几个跟头。要做出生怕官兵追来的样子,不过也许官兵真的不知道他是演戏的,也许在不明事理的情况下,会和他交手,这种情况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心说:“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江灼了,而是一个逃犯……我……我可真是够卖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