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需,有孚,光。——《三十六计》第十六计,欲擒故纵。
“一见钟情”是人类的第一梦想。每个人,从最早最早产生对爱情的好奇开始,到成年,到成家,甚至到了垂暮之年,都是那么的渴求着、期盼着、幻想着,某天,在某个瞬间,那一个瞬间会像烟花绽放那样砰一声实现。
君不见,相思血泪抛红豆,美人如花隔云端。心有灵犀一点通,衣带渐宽终不悔。直道相思了无益,人生自是有情痴。谁家今夜扁舟子,犹为离人照落花!
君不见,白日依山尽,旧事如天远,昔日横波目,花落知多少……
那是,无数爱幻想的男孩女孩,在一逝而过的流星之下许的愿。
那是,无数的青年男女,在巨大的结婚照下,床头床尾附近许下的愿。
那是,无数的中年老年人,在锦绣一样满天的流霞之下,在胸中历数了此生唯一的遗憾之后,对来生许下的愿。
江灼见了那女孩,便恨不得立刻对着天空大喊:“感谢流星!”
然而此时对面的女孩也是心中一动,她是出于女性固有的矜持才没有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这个哥哥是我在哪儿见过的!”
如果这个小院里有一百个评委对江灼和那女孩仅就外貌打分,很可能这两个人都是高分,但不太会是最高分,而最高分的选手往往让更多的人看起来心里不舒服,这不是假话因为当代已经有不少的事例发生着,且看某某小姐大赛出来的货色。正因如此,才让并不是那么的倾国倾城的那个女孩在江灼的心中一下子,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世界很奇妙,奇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春秀才见江灼对他的火器产生了这么浓厚的兴趣,不由得十分高兴,高兴的表现就是立刻把女儿介绍给江灼认识:“若曦,这般无礼,还不先见过你江叔叔!”
“叔叔??”江灼差点大头朝下趴在地上,忙不迭的纠正:“啊,这个……在下仅仅年方十九,怎么担得起叔叔这个辈分?再说小可同样爱好火器研究,在这方面我对您佩服得真是……额……五体投地!所以当您是我的前辈,春伯父千万不要客气!”
江灼心说当了叔叔还怎么泡眼前这个美女?何必无形中给自己建一座伦理大山?也不知道这位春秀是大智若愚,还是为了推销产品真舍得下本,反正眼下他第一要取悦好这位春秀才,第二,一定要三句两句话给这个女孩一个极深刻的印象。为了自己爱情的理想,叫个“伯父”不算太丢脸的事情,要知道“伯父”和“岳父”仅差一个字而已,以后改起口来顺水推舟。
“扑哧!”
春若曦妩媚端庄的圆脸,见江灼这样急急的纠正辈分,显然是有亲切之心,正经的样子倒是可爱,于是笑出了声音,这一笑,让江灼的眼前就像见到了最明媚的春天,春花开在雪野中,最灿烂的花儿全都绽放,江灼的魂都丢了。他知道这样未免有点丢脸,但谁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之下又能镇定得住呢?
春若曦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微屈膝,这个姿势是古代妇女相见行礼的方式。此种行礼方式多口称“万福”,故又称万福礼。(汉族传统礼节之一)
江灼手忙脚乱的双手合抱举前,向对方致意,还了一个拱手礼,拱手礼上古时已有此俗,拱手时,一定是用左手扶抱右手,因为在古代,作揖礼有左手握右手为“吉拜”,相反则为“凶拜”的说法。这可能与古人的认识有关,他们习惯于用右手攻击他人,而左手抱住右手则为行礼者向对方的友好表示。
低着头江灼忙不迭的搭讪道:“在下江灼江天遥,敢问姑娘的芳名可是一个‘曦晖朗曜’的‘曦’字?”
“是。江相公的‘灼’字,应该是‘灼灼其华’的‘灼’字吧?”
“哈!真是巧了正是,为何不猜是‘卓而不君’的‘卓’字呢?”
姑娘不语。
礼毕,按常理说,等弯着腰的江灼直起腰的时候,快速下蹲的女方就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抽身而走,回到内宅的。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儒家经典规定的贵族家礼,强调男女隔离与疏远,严防非夫妇关系的两性有过多的接触,不允许女子与非自己丈夫的任何男子发生爱情与性关系。但说归说,做是做,直到了唐代宋代,这一封建制度曾受到过很大的质疑,故有了“脏唐乱宋”的民间说法,性开放,上层腐败造成唐宋社会脏乱糜烂,因此在这种背景下,才有一些“看不惯”士大夫,像朱熹等人,才不辞辛苦的发明了被后世骂得臭了街的一些东西,比如说,这些礼仪,再比如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比如说“裹脚”……因此自宋代以后,士大夫之家,男女之分更为严格,将妇女囚禁于一个狭小的天地,不仅限制压抑和摧残了女性对理想异性的爱慕之情,而且扭曲她们的思想、感情与欲望,使其自觉变成封建道德力量的驯服工具。
该过去的总该过去,该被历史抛弃的总会被抛弃,现在不是说这些老话的时候,而是要看古装的爱情剧,礼毕后春美女并没有走,而是大大方方的对江灼对白道:“不知这位江相公,可是来找我父亲一起研究这火药应用之术的吗?”
江灼回答:“当然!”
“哼!”本以为投了春若曦父亲所好,那姑娘还不得高兴之极呀,哪想这女孩却是轻轻的一笑,发出一声冷哼,道:“火药从上古传下来,本是源自那些道人们炼丹修仙的秘法,至今你们却想着法子要把这东西变成杀人的武器;而那些阴阳数术,机谋燮理,在本姑娘看来,也无外乎多是些故弄玄虚之辈搞出来骗人的把戏。真不知道公子为何独乐于此,难不成也像我父亲一样,自觉功名无望,便舍本逐末,开始研究这些传统之外的东西?”
江灼听了此话犹如冷水波头。还以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哪知竟然是“薛宝钗”重生。这女孩人不大,话老成得像个八九十岁的腐儒,没错,江灼现在头上的功名,仅是一个穷秀才而已,但他内心之中根本就没有把这套科举制度看在眼里,没把这个世界的哪个所谓“大儒”看在眼里。
什么方孝儒、齐泰、黄子澄、谢缙,甚至姚广孝,袁珙,朱棣,在他看来,无外乎一帮只会咬文嚼字的老古董而已,他来这个世界是为了改写历史而来的,这帮所谓的士大夫“精英”能算个鸟啊?他们知道什么是历史方向吗?他们知道什么是市场经济吗?他们知道什么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科技改写命运吗?而现在,自己一个超然世界的人,受到一个没名没姓的穷书生家的黄毛丫头数落,她算个老几呀?
“哼哼哼……”江灼气得从嘴里往外冒烟,真不明白,这个丫头这么没大没小说他爹,他爹脸上居然能挂得住,这是怎样混乱一个家庭。他怒道,“《汉书?艺文志》列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等六种为数术,术之为术,传承五千年至今天,自然有它独特的玄妙和科学之处,数术也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末流的东西,也并不是你见识过的那么狭隘。自古而来,科技就一直是第一生产力,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刀耕火种的原始生产能力决定当时的社会制度就是原始社会,有了青铜器和铁器出现之后,奴隶制度开始形成,到了后来,以土地为基础,农业与手工业结合,以家庭为生产单位,则被称为宗法专制社会,而数百年后的将来……”
激动之下,不觉差点把穿越的故事都说出来了,念头到此还有法补救,江灼连忙改口:“将来的事自不必多畅想,但火药万一应用于军事,代替弓箭,一是可以大大削减军费开支,好让更多的赋税被减免;二是可以富国强兵,扬威于四夷,开拓这大明的疆土,这乃是福泽万世的大好前途,姑娘焉能只看到其可以杀人,却看不到它同样可以救人呢?”
“这……”春若曦真是不知道自己一番试探性的话招来江灼这样强烈的反应,她也知道方才把话说错了,虽说她听眼前这位公子的话也是半懂不懂的,但毫无疑问这个江灼的学问才华那简直严重超出了姑娘的想象之外。
“再者,姑娘又提到‘本末’之说,真想不到姑娘眼里,只看着那些做高官、骑白马的‘儒家典范’登堂入室,而不知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江灼记得《三国演义》里有这么一段“诸葛亮舌战群儒”里说过的话,确实也是经典之谈,于是他毫无保留的搬出,继续道:“当了举人,中了进士又如何?俯仰当世英雄,皓首穷经,夸夸其谈的那些所谓风流人物,能流芳百世的竟有几人?而那些胸中怀有万千山河,荡涤千年的真正豪杰,才真正可称为‘儒之大者’——惜秦皇汉武,略输风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像岳飞、辛弃疾、毕再遇等儒将大臣,难掣寰宇,‘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遗曲。’看如今,燕王已经起兵,南京的朝廷有旦夕祸福,想未来,丰功伟业,有谁为其费尽移山心力?江某不才,敢竭彼诚,誓做一个亘古未有的‘大儒生’,从此写下绮丽的诗篇!”
春若曦羞愧难当的再次一个万福:“公子大才,小女受教了……方才冒犯,哪知竟教江公子如此气恼,我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的,呜呜呜呜……”
说罢哭得泪人一般。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上写“新华字典”四个大字,边哭边道:“若曦仰慕江先生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