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者,不可借;不通用者,求借。借不能用者而用之,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三十六计》第十四计,借尸还魂。现在时间是大明建文元年阴历六月天的一个下午,北平的室外的温度大约达到了摄氏三十三四度。气温很炎热,天上有几块很大的积雨云,预示着炎热之后的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而江灼正急急的走在极古老北平城内的某个小胡同里,混身上下的衣服都快被汗浸透了,古装穿起来又笨又不方便,显然是没有t-shirt、短裤加人字拖的黄金组合凉快和方便,但这还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此刻他的心里感觉不到一丝的热,他在从里往外的在冒着一股寒气,因为后面的燕王拉着宝剑追杀上来了,前面还是个死胡同,是死是活他命悬一线,再往后自己怎么表现怎么表演,在他脑子里的历史知识里完全找不到答案,如果朱棣根本就不听他说话就直接上来秒杀他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位马上皇帝,他当然会是紧张得不能再紧张了,未知数出来了,决定自己命运的很关键的一个时刻,也到了,就是现在!
刚才头脑一热,跟朱棣说了那一套话,揭了燕王装疯的老底,换了谁都不得把他杀了灭口呀,更何况是这位史上最著名的野心家?那时候王爷在疯了的情况下杀一个小老百姓,谁会管?江灼这个举动,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会这么冲动的,也许他真是着急了,为了能进入燕王府,需要进行的自荐行动,他在半路上想了很多套路,但完全没有想到真正实施的会是这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见机行事吧!
燕王朱棣瞄着江灼的影子举宝剑就上来了。江灼停在死胡同的尽头,周围就是三面土墙,谁也看不见,正是杀人放火都没人管的好地方。这个情况下装疯的朱棣是继续装疯还是变脸正常说话,都是由着他来的,但无疑继续装疯,杀人灭口的选择会更为保险些。果然朱棣采取的是这套方案。越离江灼越近,江灼就觉得对面这个又脏又“疯”的中年男人的杀气越重。这是传说中的著名的马上皇帝呀!
朱棣双手捧剑分心便刺,好狠,好快的剑。
江灼手无寸铁,周围空间狭窄,想躲很难。但他毕竟也是经过战场的,眼睛盯住了剑尖离自己的身子仅有几寸的距离,眼看要扎上了,他这才一扭身,让开了这剑,朱棣这一剑扎空还有后招,顺剑式借刺改成反手上撩,一侧的剑锋直奔江灼的脖子就来了。江灼几乎就贴在了旁边的墙上,想用铁板桥的功夫已是不行,他情急之下一个千金坠,两腿前后分开就坐到了地上,剑狠狠的砍到了砖土墙上,溅起的灰土一片。
真要命啊!江灼就势已经一个滚翻,贴近了朱棣,就想飞扑倒他,朱棣的反映也不慢,身势左转就是一个扫剑,横扫江灼,江灼心里叫苦,空手对白刃吃的亏可是真大啊!也是他身体年轻反映极快,旱地拔葱跳起来有三尺高,同时一只脚猛踢朱棣的腕子,当啷一声,朱棣的剑被踢掉,但朱棣不愧身经百战,他失手是因为没料想到这个书生武功会这好,但临机应变的能力可是真强,他已经扑了上来,趁江灼落地未稳双手扼住了江灼的脖子!
这下两人可就展开肉搏了。江灼一下子就感觉有两把铁钳子狠命的掐得自己眼前金星直冒。生死之间他再顾及不了别的了,起脚就直要奔对方的小腹蹬去,哪知这位燕王变势更猛,手上加劲的同时脚下跟步,推着江灼往前猛冲了两步,把起脚的势子给破了,还让江灼站立不稳,几乎完全被动的被摁到了对面的墙上,两人贴得极近,江灼现在手刨脚蹬都没有施展的余地,脑子里有一种要死亡的恐惧感……
“嘭!”江灼挣扎的效果真就出来了,他提起膝盖竟然撞中了燕王的要害部位!
“哼!”朱棣发出痛苦的呻吟。手劲居然没放松。
“嘭!”“嘭!”“嘭!”……
朱棣终于受不住了,狠命的把江灼的头往土墙上撞去,随后抽身后退,松开了双手,去照顾自己的要害了。
江灼伸长了舌头,大口大口的捯气,活着的感觉真好。朱棣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凶狠的对视着……
不过看着对方的倒霉德性,过了一会儿,又都有点好笑。
燕王盯这个英俊的青年人,艰难的说道:“唔……你这小孩儿……居然敢踢本王的……你够狠,功夫好,又知道唐宣宗,本王杀你……可惜……算了,你走吧,谅你掀不起多大风浪……”
江灼对燕王是了解的,他就知道只要自己一转身,朱棣一定会从背后把剑刺入他心脏,想到这儿他也笑着喘着说:“你不用……不用这样,我是想帮你……想和你做朋友。我师父说你将来会当皇帝,要我找你要修道观的银子,我不信,但我师父不会看错人,所以我就猜出你一定是在装疯。”
“别胡说!当皇帝这话是随便说的吗?我看你也疯了吧!”朱棣一边骂着一边眼珠转悠着,问:“你师父是谁?你又叫什么名字?”
江灼掏出身上张三丰给的牌子,送到朱棣手里。朱棣一边接一边问:“这是什么?”
江灼恭敬下来,抱拳说:“我是武当派弟子,姓江名灼字天遥,我是张三丰张神仙的一个记名俗家弟子,清泉举人江厚之子,也是洪武二十八年的秀才,我这次是奉师命来,就是想要投靠燕王你,帮助你扫平天下的。”
朱棣仍不相信江灼的话,但显然张三丰这个名号他是听说过的,他细打量江灼,仿佛想从这个人的气质上得到些突破。
江灼说出张三丰,是想让朱棣信服自己后面的言论。他现在脑子转得飞快,毕竟自己的名声不响,一个无名之辈是不容易走成功的上捷径的,他也不好把握怎么推销出自己去最好,这个将来的大帝可不是个好蒙骗的人啊!
之所以他突然的想要做出特殊的举动,也是灵机一现。本来,他在没看到朱棣装疯前,是想规规矩矩的按传统套路来着:由马三保领着引荐给燕王,再在燕王面前把自己的宝贝贡献出来,凭这几件宝物,怎么也能给安排点基层工作吧,然后从基层做起慢慢往上爬,可这条路得混到猴年马月啊!
当他看到朱棣精彩的装疯表演的时候,突然就改变了想法,脑瓜多灵的朱棣呀!
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独出心裁,任意发挥,让朱棣注意呢?
他突然还想要把朱棣当成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像回到古代的有的人一样,委屈自己按普通的古人的套路走,他想自己得要有骨气。
他计划着将来还要用欲擒故纵的计策,事业成功了就抽身世外。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惧怕所谓的皇帝的权威,后来就能成唯一一个敢在朱棣面前站着说大话,敢面对面的顶撞这个皇帝的人,游离在所有争斗的世外,冷眼看世界,那样一个大儒生,会是多好呢?
打定主意,他昂首傲然的说:“殿下,我之所以敢说这话,是因为我在北方边界上生活了多年,北边界经常受到游牧民族的侵扰,我的大伯就死于敌手。我希望有位强有力的皇帝来亲征漠北,如何收服整个大漠,我有计策。如何让殿下摆脱眼前的困境,我更是有办法。我还有一个动机是想替武当要钱,修观。如何跟殿下要来这笔巨款,我还有办法!不知殿下能否听我一言呢?”
朱棣先是好奇的听着,后来索性由蹲着的姿势放松下来,随便的坐在地上,嘲笑的表情显然是挂在了脸上:“好,你说说看。”
“我给你带来了三件大礼,”江灼也不管尊卑的坐在了朱棣身边,自豪的说,“这三件大礼您看了后,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都会成真的。”
“哪三件大礼?”
江灼从怀里先把那本抄好了的《三十六计》拿出来,递给了燕王。燕王随手翻了两页,皱眉扫了两眼说:“这是本兵书?”
“没错,这是本能和《孙子兵法》相提并论的兵书,我跟你说的‘假痴不癫’‘瞒天过海’就是其中的两计。”
“唔……倒是有点意思。”朱棣是很成熟的人,对待一般虚实不明的东西,他是一定要搞彻底清楚了才给最后评价的。他飞快又翻了几页书,这才叫起好来,“妙啊!就是这样!”
他问江灼:“这算是一件大礼了,如果每个计策写的都那么好的话。还有吗?”
“不,这只能算大礼之外我个人奉送的。大礼在这里。”说着,江灼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来,这是公主给江灼亲手做的,绣得极精美。江灼倒出里面的几粒东西来,放在朱棣手里,“这个是玉米的种子,而玉米是种西洋传来的神奇的植物,它最大的优点是产量极大,亩产达千斤以上!易生长在北方,如果这种植物广泛的种植到了殿下的土地上,那么就足够养活数十万的士兵,而且这种植物甚至其秸秆都是极好的马匹牛羊的饲料,而不必从南方运输和购买粮草,这样的话,那我送给殿下的就得算整个大草原。这是第一个大礼。”
“玉米,整个大草原……”朱棣眯缝着眼睛看着这黄色的颗粒。这话信与不信,但这个前景似乎很吸引他。
“第二个大礼,就是这个,拼音字典”,江灼又拿出最后一件早准备好的东西。“这个字典可以让普通人很快的时间识字,增长文化,扫除文盲。在玉米得到广泛种植的基础上,人们的生存条件必然会提高,人口会不断增长,一个盛世即将到来,于是,文化需求就会上升到一个新层次……”
这话听着就要更远,现在自己的前途还是未知数呢!朱棣心想。他只是把那本写着《新华字典》的东西放进了自己装东西的袖子里。
“三,一个理由。”江灼这下停不下来了,他说:“燕王,您难道不想要一个正当的起兵的理由吗?我已经替您想好了。”
这时朱棣眼睛一亮,放出一道寒光:“说。”
“奉天靖难。”江灼语气是坚定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四个字现在燕王想出来没有,反正他还有后话呢,硬着头皮继续说,“殿下,请您把我那本《三十六计》翻到第二十七计,里面写的计名为‘借尸还魂’您想一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借用点某些原本并不重要的东西呢?”
“好!”朱棣拍大腿赞道。
“还有,武当道以崇拜“真武大帝”为主神,以其形似龟蛇,故名“玄武”,其地位崇高而稳定,又为自古所崇奉的北方之神,而殿下您所在的方位,不就是在北平这个北方吗?借尸还魂,您说,您需要给武当派修道观吗?”
“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朱棣说,“当年反元的口号,就用的是这个计策吧!江天遥,你这三个大礼实在真是太贵重了啊!本王……你说吧,你想用这三个大礼换什么?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