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只好婉言谢绝道:“多谢大哥好意,但小弟的性情并不在军中,李白云‘一生好入名山游’,能游历天下的名山大川,写上几首流传千古的名句,那才是我的生平所愿,我已经与师父约好,明日就要离开这里,恐怕我要有负于大哥的盛眷了。”
阿鲁台一皱眉,不悦道:“你这臭小子,真不给大哥这个面子呀!”
江灼客气的一拱手:“山不转水转,人总会还有再见的时候,大哥今后要自己多保重了。”
阿鲁台也不好再说什么。偏这时候,阿鲁台身后边忽然跳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来,却是他女儿青鸾,这个鬼丫头听说江灼明天就要走,可急了,跳到阿鲁台身前拉往他的胳膊,撒娇嗔怪道:“爹,你不说几句话就能把天遥哥给留住吗?……哎呀,笨死你算了!”
又转向江灼,蛮横的挑衅道:“我烧了你的宝贝书,你怎么不来找我算帐呀,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我爹的势力,又偏咽不下这口气,只好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你这人呐真太没脾气了,没劲!”
江灼怨恨极了。他上前一步,盯着小女孩的眼睛,一字一板道:“你看我能舍死射杀那几个刺客,会是那种害怕谁的势力的人吗?青鸾小姐,麻烦你以后说话、做事前先动动脑子,免得再给别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别让我再见到你,哼!”
说罢甩袖子,扭过身去懒得搭理她。这个青鸾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骨子里对江灼偏就怕得要死,江灼这两句恨极了她的话真让她像吞了骨刺一样,让她急得手足无措,却偏又想强作镇定,扁着嘴犟道:“不就是一本破书嘛,我赔你就是了!”
江灼猛转过身,一把抓住她胳膊腕子,伸手、瞪眼、发狠道:“你赔,你赔啊!”
青鸾吓得哇哇大吓,发着抖、抱着头瑟缩成了一团。
阿鲁台是青鸾的父亲,在一边看得脸色有点发红,他也知道这事情的经过了,想通过留下江灼在他军营里作为歉意的补偿,偏人家江灼并不接受,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心里暗忖道:“看来我们父女是注定要欠这个小江灼好几份人情的,又不知这份人情什么时候能还上,还能不能还上……不行,这种欠人情的事儿断不能存在肚子里,要不就得生出病根儿来的!”
他又看看女儿害怕的发抖的这个样子,这还是那个草原上那个神仙不怕的小霸王吗?她的字典里什么时候出现过“害怕”这两个字眼?好像是从那次战斗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今后她这副样子可真不好,但又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他只好把女儿拉起来,安慰一下。这小丫头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看见江灼拉着公主,已经准备要离开这地方呢,她可真急了,鼓起勇气三步并两步赶到那两人的前面,可没敢再招惹江灼,只怯怯的拉着公主的手说:“公主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啦!”公主其实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孩的。况且她还是大将阿鲁台的女儿,在这片纷争不息的大草原上最用得着的一个人物的女儿,不能不给予优待。于是她大度的拍了拍青鸾的头,也安慰她道:“这件事你江大哥也没真想拿你怎样,以后你少给你爹爹惹麻烦也就行了。”
“那你们还走不走了?”青鸾瞪大眼睛祈求道,那眼神像是在说,是因为她的错而离开草原的。
“走啊!不过他要走,不是因为你而离开这里的,而是真有别的事。”公主耐心解释道。
“不行!”哪知小女孩声音提高了八度,把双臂张开,拦住两人,坚决的蛮横道,“我不要你们离开这里!”
“你这丫头……”公主不知道小青鸾耍的是哪门子脾气,就想推开她,因为这么一天,折腾得大家都没有吃上一顿好饭菜呢,哪知青鸾就跟疯了般的赖在哪里,发泼尖叫着不让人过去,江灼往前一走她立刻害怕的转到公主身后,却仍然死死的薅住了公主的衣服襟子,最后哭着喊着的嗓子都差音了。江灼无奈的看看阿鲁台,阿鲁台把双手一摊,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江灼只好用目示意公主,自己要先回自己的帐篷了,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吧。随后抽身离开了这混乱的地方,走的时候听背后那高亢的哭喊声还继续呢。
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时辰都已经快到下午了,江灼这才感觉自己的肩膀那处新伤开始作痛。现在他是又痛又饿,混身酸软无力,每天的饭食都是有人负责给送,可是今天这一忙一乱,送饭的居然没有来,他只好强忍着各种不适,要去父母那边看看,有时候小怜月还能给他张罗一顿极合江灼胃口的当地风味饭菜,另外还得找父母告知一下明天就要回中原的这个计划,这当然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因为公主那会儿也说过了,她能安排人手彻底解决好江灼悬案的那件事,于是返回故乡的事就不成什么难题了。既是这样,要远行总得提前打点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实在太多,他感觉自己年纪小,却更像个成年人一样在外面忙忙碌碌的,已经有好几天没和二老好好念叨念叨了。
走到父母的住处,正好看见老江正在慢慢的演练一套古朴的剑法。春光明媚,江厚一身深灰色大袖儒衫,头带方巾,脚蹬千层底的步鞋,左手掐剑决,右手持一把三尺清风长剑,大红色的剑穗子有一尺来长,三绺长须随风飘洒在胸前,更显得飘逸不凡。
这套剑法沉稳而不失刚毅,有些动作颇有难度,而江厚却可以熟练的施展出来,可见他在武术上也是有研究的。谁说古代的文人都是没有扶乩之力的文弱书生?反正有唐宋元明这四朝就出了许多文武双全之辈,李白、杜牧、岳飞、陆游、辛弃疾、王守仁、俞大猷、戚继光,孙承宗、袁崇焕等等,都不用人多说。江灼想到自己这世上最近的这位亲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他最坚强的精神支柱。现在他可谓再次陷入了人生困境之中,怎么向他请教今后如何发展的路呢?
江灼静静的站在不远的地方,对眼前这位陌生的熟人充满了崇敬的感觉。无论是多聪明的人,总是会有需要寻求心理支持的时候,就像现在。江灼想起古代君主寻访贤士的那种心情,尽管自己不是君主,但那种需要指引人生方向的迫切感很类似。刘玄德三顾茅庐,为何会成为千古佳话?宋太祖雪夜访赵普,等候的过程是否说明一种态度?程门立雪,已经成了一个尊重师长的成语,却不知被等的那些贤士们,有着怎样辽远的心智,“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爹。”江灼直守到老江把剑式最后一收,这才走过去,从一旁边递过毛巾。江厚擦把头上的汗,慢慢的问他:“伤口已经不痛了吧?”
“已无妨。”江灼有些好奇的问老江,“怎么这从来没见过你演练过这套剑法呢?”
“这是我求老神仙张道爷教的,还不太熟练,”江厚颇有得色的说,“想当年,为父也学过一些拳脚剑术,虽说都是些普通招式,但已经给身子打了底子,因此现在突然学起这套复杂些的剑法起来,还不是那么吃力。哎!毕竟老了,要再早几岁恐怕我的决心会比现在更坚定些。”
江灼有些不解的追问:“您有什么决心啊?”
“我已经决定要留在这里。”江厚捻须朝远处的天空了望着,摇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夫已经十年没有出山了,想不到如今会再次操持旧业,做上一个先生,充当一个幕僚。”
江灼百思不解:“爹,您是说你要留在草原,那是给谁当先生,又怎么会当幕僚呢?”
江厚解释到:“前几天,公主来我这里过,带着他的十来岁的弟弟阿岱来的,我一眼就喜欢上那个孩子了,忽然感觉自己和这小孩子极有缘分。我这后半生将会埋葬在这片草原上。”
江灼哦了一声。他感觉这件事情里面有些蹊跷,问道:“阿岱将来万一做了草原上的皇帝,那您不是在帮助草原和大明朝为敌了吗?难道您想用您的智力去改变这个孩子的天性?”
“好孩子,想的没错!果然是我江随云的儿子,这件事任重道远,但我有自信能做到。将来,说不定,整个草原都会和大明王朝连成一体,这里的每个牧民都会成为我们大明的子民。大草原,多少辽阔的土地,将会和华夏文明融为一体……”
“等等,我的好爹爹,”江灼把因疯狂遐想而手舞足蹈的江亲爹一把拉住,有种想摸他额头的强烈冲动,他强烈质疑道,“这怎么可能?”
恢复了平静,江厚也不再多说话。他沉稳的把江灼拉到屋里,拿出一物递给江灼。江灼一看,是一个玉米饼子。
“谢谢爹。”他想自己也真是饿了,就开始要吃。江厚啪的拿手在他的脑门上一拍,大叫道:“你再细看看这是什么!”
“玉米饼子啊!”江灼忽然想到:“咦?……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玉米?”
“我之所以敢说这么大的话,就是因为这种奇怪的植物!这不是普通的米!这是划开世界的神米!有了它,我就敢叫日月换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