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织物的纤细纹理,散发出莹润的光泽,而从香炉里缓缓升腾起来的轻烟,更加深了这种飘渺的错觉,外边来的凉风裹挟着薰香吹拂下来,灏蝉微微打了个冷战,慢慢清醒来。
“嗯…”
灏蝉听到姜昭仪发出不舒服的呻吟,便喊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圣上,我没有,我没有!”姜昭仪毫无预兆的大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娘娘,娘娘醒醒。”
“是她做的,是她不好!是她逼我的!啊!”姜昭仪猛地惊醒过来,刚才瞬间尖厉的叫声好像弄哑了她的喉咙,她遥遥的指着大殿,不成声的颤抖着。
“娘娘莫怕,是梦魇。”灏蝉按住姜昭仪在空气中乱抓一通的手,眼里浮上了一点点抚慰的暖意。
“梦魇?”姜昭仪嗫嚅了几声,逐渐恢复了清明,“这么说你知道我做了个噩梦,你听见什么啦?”
灏蝉略显迟钝地看着姜昭仪,猛然醒悟,自己刚才可是听到了绝不该听的东西。灏蝉下子窒住了,随后道:“婢子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没听见,怎么知道我做了个噩梦?”姜昭仪说着,用手指的抚着额角。
“婢子真的没听到,是刚才娘娘在床上辗转反侧,后又对凭空乱抓。婢子自己猜的。”
“明日的宴席,你随我一起去吧。”姜昭仪说完便不再言语,灏蝉大气不敢出单单道了声是。
灏蝉清楚,自己伺候姜昭仪不过半月,虽说是尽心尽力,可一个小小的常侍怎么配去出行宫里盛大的宴会。
五月初十,是皇后的诞辰。平日喜穿素净的姜昭仪也免不了浓妆艳抹了一番。绫绮的宫殿里盛宴席上,嫔妃夫人们环佩玲珑敲击,她们举着金玉杯盏相碰,发出如冰块碎裂的琳琅响声。
“姜妹妹这几年甚少参与这些宴席,今次怎么…”季贵妃拉着姜昭仪的手柔声问道。
姜昭仪不留痕迹的挣脱开季贵妃的手道:“托姐姐洪福,我近日身体好了些,何况是皇后娘娘的诞辰自然要来。”
“姜妹妹和皇后娘娘可真是姐妹情深。”一旁的孙贤妃拢了拢自己的鬓发道。
“嫔妾不过福薄之人,哪敢与皇后娘娘称为姐妹。”姜昭仪又道,“哪像两位姐姐自幼便是一同玩耍,可谓是数十年的感情。”
孙贤妃笑答:“呵呵,我性子粗劣嘴又刻薄,也只有贵妃娘娘肯与我交心。”
“妹妹哪的话,圣上前些日子还夸你性淑沉静呢。”
灏蝉立在姜昭仪身后,正看到孙贤妃露出嘲弄的表情。这半月圣上日日留宿季贵妃宫里,而早已失宠的孙贤妃已是好久未见龙颜了。
正说着话,深红卷云的门被推开,殿阁之中能看到鎏金朱雀灯由远及近的光影。皇后朱红色鲜艳又刺眼的长袍,越过每个低头的仕女鞋履。她的凛然生威让在场的女人都感到震慑。
宴席这才真正开始。在行过大礼后,皇后将目光逐一从殿上的女子脸上略过,偶尔在一两个美貌的贵族士女身上停留。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洪福飞降,千喜由心。”一个妙龄少女出声道,她黛色的浓密睫毛遮住了深黑的大眼睛眼,这个带着矜持的低头愈发衬出她娇艳动人。
皇后眯了下眼睛,招手将低头的女子拉过来,“可是青吟,我们姑侄约有两三年未见了,现在你也长大了。”
“姑母,您还记得我。”那个叫青吟的少女抬头,眨着大眼一脸疑惑的看着皇后,说不出的甜净可爱。
“青吟不可无礼。”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出席道,“皇后娘娘,是妾身未教好青吟宫中礼仪,请娘娘责罚。”
“荣国夫人何出此言,这青吟丫头越发可爱了,本宫也好久没见这调皮的丫头了。”皇后命人搬来椅子叫窦青吟坐在自己身边。而窦青吟形状美丽的唇角浮上了带着一点自得的喜悦。
“青吟虽是不长进的东西但好歹学了画。还请皇后娘娘屈尊看看青吟的拙作。”
宫婢上前取了画轴,徐徐展开。只见画的是月下的两个曼妙女子,年长些的一身银朱红长衣,容色绝丽。年幼些的穿粉色罗裙,娇艳动人。她们手中都执着一株盛开的牡丹。
皇后笑道:“画的甚好,真是姊妹情长的好作。看来青吟真是长大了,也长进了。”笑罢,还将画作传下去给各位命妇看。
“皇后娘娘,上古贤妃娥皇和女英便是一对娇美的姐妹。如今青吟小姐定是要与姐妹寻一般的好夫君。”季贵妃道。窦青吟听了一脸娇羞的低下头去。
姜昭容用折扇半掩着语声:“说道姊妹,嫔妾记得青吟小县主的长姐青颜县主。两年前青颜县主还嫁了辽东王做夫人。”
“还是昭容聪慧,仔细一看,这画上的不正是青颜!”微笑浮起在皇后脸上“若让青吟嫁了辽东王,不但姐妹相聚更应了贵妃说的娥皇女英。荣国夫人,您看如何?”
霎时窦青吟甜蜜的笑容在脸上古怪地半凝结着,而下面的荣国夫人只能僵着脸跪拜着道了句谢主隆恩。
灝蝉忍不住为这可悲的小姐哀叹,这明眼人都能看出,窦青吟想嫁的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四殿下。姜昭仪此番前来之时,便将这些因果利益的事说了一遍。当今四殿下经科举一事很得圣上欢心。今日的盛宴说是皇后诞辰,实则是皇后娘娘用来拉拢人脉的手段。
皇后又开口道:“贵妃近日可好啊?”
季贵妃起身答道:“谢娘娘关心,妾嫔一切安好。只是,午时娘娘命人送来的银耳羹让我这愚笨的婢子打翻了,真是可惜了娘娘的一片苦心。”
“小黛愚笨,求娘娘责罚。”那叫小黛的婢子叩首求恕道。
一个近乎于愠怒的微笑浮现在皇后的脸上,但很快皇后就笑道:“不过是碗汤水的事,哪用得上责罚。不过,贵妃与贤妃是金兰姐妹,贵妃可要多在皇上面前提点提点。”
“回禀娘娘,季姐姐是最仁义的,她时常在圣上面前夸赞我呢。”贤妃答着与贵妃相视而笑。
“甚好,甚好。本宫也希望你们姐妹守望相助呢,本宫看到你们总是记起以前的日子,好叫人怀念。”皇后淡淡地开口,形状姣好的唇边有一抹忧愁的笑意。
短暂的不愉快马上被人抛到脑后,侍儿们袅袅婷婷穿行在回廊和厅堂中,笑语声和金银食器碰撞的轻响交织成一片。灝蝉依次给各位妃嫔夫人斟酒。
“好些时日没见灝蝉姐姐,可叫我想的要紧。”白舒瑶轻轻用素白纨扇掩住了红唇。
“如今你可越发有娘娘的样子了。”灏蝉见到舒瑶衣着精致,打扮的如花枝一样,也为她过的如意而开心。
“姐姐就知道取笑我。”白舒瑶笑着低了头,脸上起了娇俏的红晕。
“清寒怎么没来,我也好久未和她聊天了。”灏蝉问道。
白舒瑶听了,上前一步贴着灏蝉的耳边轻轻道:“姐姐有所不知,萧姐姐被那边的贤妃禁足了。贤妃手段很是厉害,对外说是萧姐姐病了,其实啊是妒忌萧姐姐的恩宠。那贤妃,可真谓‘闲妃’。圣上一月未去她宫里了。”
灏蝉听了,也显得吃惊。她自然不会问白舒瑶怎么知道这事,都是走要当妃子的路,这些手段定有的。
待下了宴,姜昭容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招手道:“灝蝉啊,你陪我来说说话。”
原本昏昏欲睡的灝蝉听到叫声,只好打起精神伺候精神头很好的姜昭容边上。
“灏蝉,今日宴席,满朝的贵女小姐都到了,你看着觉得哪个好?”
“奴婢瞧着都好,个个娇嫩的如花一般。”
“我看那朱家姑娘知书识礼,说起话来婉转悦耳。苏家姑娘也不错,长得清丽,据说写了一手好字。”姜昭容越说越精神,将今日见过的姑娘一一点评了。
“不如明日将那些姑娘再请到宫里,让娘娘仔仔细细的挑了。”灏蝉听了许久也猜到姜昭容的想法,只是钰王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哪会安心娶妻。
“不过我一厢情愿,他的婚事那轮得到我做主。”姜昭容叹了气,缓缓坐起身呷了口茶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