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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祭夕夜,远处飘来阵阵歌声与浓浓酒香,采尘却无心恋顾。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脑袋开始昏昏沉沉,不断向下沉,蓦地坠入梦乡中。
困人天气,醉人花底,夜梦扶头……
她总爱做梦,梦总是各种各样,充满快乐而不识愁的丰富色彩。
但是这一次,她却想拼命逃离,这个梦兴许会很美,但她从来是无能又怕事的花采尘,那种燃烧到尽头的奢靡华美,她未必消受得起。
因为她再一次见到了他,那一袭红衣的男子。
他站在远处,负手玉立,脸上静静微笑。
他伫立在那断桥烟深处,似乎已经等待她太久太久了,以致一见到她,他便举袖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动作优雅翩翩,教人竟无法转移视线……
她瞥眼惊鸿,只见他凤眸眼波流转,薄唇微勾,他斜睨着她,朝她伸出手,浅笑连连,却只笑不言。
梦中的她顿时急了。
她焦声道,我要回去,你让我走吧。
他依然微笑,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她哀求他,我想也许我不该记起你,我还有要成亲的未婚夫呢,你莫要老在我梦里出现,我会为难的。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双凤目明亮地看着她。
她见他没反应,怒了,骂他,你都已经死了,还回来找我干嘛,你这个人真过分!
他还是在轻笑,似乎一点也不恼,他拉起她的手,便朝断桥处走去。
他带着她走到石桥断端的边缘,便停住了脚步。
她不经意一瞥,顿时发现断桥下不是涓涓流淌的水流,竟是一个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深渊升腾起阵阵黑雾,诡谲变幻,教人看得心惊胆跳,只觉一时之间天转地旋,摇摇欲坠。
他扶住她,朝她微笑,鼓励她继续望下去。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顺着他的目光朝下望去。
这时,一只污脏不堪的手赫然从深渊处冒出,那只手奋力紧紧抓着断桥端,似乎是有人要爬上来。
接着那个人的头也慢慢冒出,他头发蓬乱,散发着阵阵恶臭,脸上满是血污,显得狰狞可怖。
采尘见罢禁不住低叫了一声,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倾笑!
未料倾笑抬眼见到她,非但认不出她,反而脸上的肌肉颤抖扭曲,神色间写满了浓浓的恐惧与骇然。
她刚想移步上前拉他上来,旁侧的红衣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说,不用怕,有我在呢。
说完后,他就上前缓缓提履,麻木无情地将倾笑的手一把踢开,仿佛将倾笑看作畜生,性命至轻至贱。
倾笑连一声惊呼也来不及叫,便重重坠入无底深渊,霎时间再也无影无踪。
她顿时急愤起来,直冲到他跟前,抓起他的衣襟,颤声道,混账的东西,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笑了,脸上云淡风轻。
他说,放心,以后他不会再找你了。
她惊得朝后倒退几步,怎么也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人对她的善意,以及他对倾笑的恶毒所为。
他微笑着要将她拉近至自己身边,但她早已对眼前这个人心寒了起来。
她一把挣脱了他的牵拉,从他身旁慌忙逃离,最后慌不择路,一错足,竟然从断桥端掉了下去。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如玻璃般被摔得粉身碎骨。
这时有人突然在半空中一把拉住她,她以为是红衣男子,反感地扬掌怒朝对方拍去。
对方挨了自己一巴掌,竟也不生气,反倒抚着被打的脸喃喃道,也罢,也罢,怕是以后也没再没机会被你打了……
她倒愣住,这才看清对方不是红衣男子,竟是叶语仙君。
她顿时结巴,我,我,看错人了。
叶语凝视着她,我倒没救错人。
她很是羞愧,朝他脸庞抚去,小心问他,疼么?
他笑了笑,说不疼,她却摸到他脑后湿漉漉一片。
她笑问他,叶语,你怎么热得出这么多汗?
他也笑道,没有,在此处我冷得要命,怎会冒汗呢?
她疑惑抽回手细细一看,却顿时吓得魂不附身。
血,是大片的血,她手上沾满了叶语的仙血,鲜艳而夺目。
她双手发抖起来,开始不敢置信望向他。
叶语咧嘴又笑了,他说,尘儿你怎么抖个不停,我……
话还没说完,他口中就已经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而虚弱,几欲昏阙。
“来人啊,有人么,救命啊……”她早已抑不住恐惧,开始拼命呼救。
就算此刻那红衣男子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无所谓了,她只管声嘶力竭大喊大叫,这是她能够唯一能为叶语做的。
………………
偌大的世界竟静悄悄的,无人响应,喊到最后,喊着喊着她就泪如雨下,大哭起来。
这张嘴一哭,她就蓦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待惊觉此时身处幽僻迹渺的草地上,她方悟到适才睡了过去,做了一场噩梦罢了,不过这梦委实甚不吉利。
眼看天色已晚,她正准备唤身边的阿呆起身回去,未料到身旁竟不见了阿呆的身影。
她蹙了蹙眉,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照理说,阿呆断不可能自己先回去了,要走,他必定也是会叫醒她一道的。但如今举目四望,分明不见他的踪影,况且再说,时候也不早了,他跑去哪了呢?
在她思忖之间,一道被拉长的影子已经从周围一丛杂草中闪出,静静站立在她眼前不动。
她趁着月色,望着那道矮胖的影子,试探道,“阿呆,是你么?”
话刚说完,那道人影便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
采尘见罢顿时松了一口气,是阿呆。
她见罢柔声道,“瞧你又乱跑,我们回去吧!”
说罢便一把拉住他的一只小胖手。
阿呆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良久没有反应。
她疑道,“怎么,莫非你不乐意走?”
月色下,阿呆仰起脸,朝她露出森然的笑容,“你跟我走,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