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笑微打了一个哈欠,才极不情愿从梦中醒过来。坐起身后,他慵懒伸了一下懒腰,却发现屋里竟没有了采尘的身影,头一次他颇为惊奇。待他喊了几声采尘,屋里屋外都没人回应,他这才确实采尘已经离开了。倾笑心里忍不住掠过一丝窃喜。
他慢慢踱到屋外,外面鸟语花香,阳光明媚,青山愈显苍翠深幽,他感觉到他内心的春天又再次降临。他禁不住,微露笑容。
只是,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个物体很是突兀,很是碍眼。那就是,院外的一棵槐树的树枝下竟然空荡荡吊着一棵白萝卜。
他疑惑地上前研究一番,犹豫好久才决定开口:“采尘,是你吗?”
白萝卜纹丝不动。一切看起来似乎再正常不过。
见此,倾笑心底好笑自己的多疑,估计它是被采尘随便搁在树上。他正转身准备回去,忽然一声清脆女声从旷远之处缓缓传来。倾笑顿时被吓着了,猛然四顾,才发现采尘气喘吁吁站在他身后,却衣衫略有不整,发丝凌乱。
她见倾笑看到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先生,你终于醒了!”
倾笑见她莫名其妙又回来有点失望,听到她的话后却疑惑,什么终于啊?他还来不及细问,树上吊着的萝卜就忽然咿呀咿呀死命地叫,还不断地动来动去,像刚睡醒的婴儿咿呀咿呀很是兴奋。
倾笑和采尘被这音量高的叫声吵得受不了,均双手立即捂紧耳朵。
“什么鬼东西?”倾笑捂着耳朵,不耐烦大声抱怨。
“它是我们在山上遇到的人参妖。”采尘满脸难受地捂着耳朵,大声回答倾笑。
倾笑来不及顾那么多,赶紧把他以为是萝卜的人参抱下来,准备随便找一个坑把这烦人的家伙埋了。孰知这家伙一贴到他怀中倒安静下来,伸出如小手般的触须拉着董生的衣服。
采尘捂着耳朵乐了,“先生,它很喜欢你呢!”
倾笑低头一看也乐了。这家伙显露原形,长着一双大眼睛,正满脸痴迷地摩擦倾笑的身体。
回到屋后倾笑一坐下就询问采尘去哪了,采尘说他尸体中了瘴气,已经睡了七天七夜,她不得不赶在每天太阳出现前回到远在数千里外的河涧花墟采集新鲜花露,替他净化身上的瘴气。倾笑听了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说自己亦没遇到异物,只是走到一片荒地中,莫名其妙地一阵疲乏感就袭上大脑,接着他就找个地方歇息,歇着歇着他就大概睡过去了吧。采尘耸耸肩,懒得再解释。
半响,倾笑才想起怀中的人参妖,便好奇问起这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采尘说:“你染上的瘴气就是从它收集的尸骨来的,它是百年人参小妖,经年受腐烂在土壤中的尸体滋养,吸其阴气,才修成今日妖形,所以,这也是它对你特别有好感的唯一原因吧。”
听毕,倾笑猛然低头看怀中异物,它紧紧贴在倾笑身上,脸上写满了痴醉与饥渴。倾笑顿时大骇,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人参妖,掷到桌上。倾笑一脸嫌弃,大骂不绝。被摔到桌上的人参妖自然哇哇地大叫起来。
采尘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了,一把将满脸怒气的倾笑按在木椅上,想也没想就朝倾笑吻下去,倾笑刚要朝她发火,却发现有凉凉的珠子源源不断流向喉咙深处,一时间他忘记了挣扎。突然,采尘停止了亲吻的举动,她连连退后几步,惊愕望向倾笑,她仅仅觉得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一种熟悉感突然默默产生。她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她右眼皮抽搐了几下。
倾笑显得意犹未尽,他问:“还要继续么?”
采尘望了望一脸期待的倾笑,心一紧,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傻傻地愣着,喃喃低唤“先生”。
采尘这几天总有意无意地避开倾笑,特别是与倾笑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当然不是做贼心虚。她只能默默感慨这位千年前就风流成性的仙**仙如今活该落到如此落魄连鬼都不如的地步,想到这的时候,她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倾笑的错误,包括千年前的风浪恩怨。虽然花主早密嘱她此事是河涧花墟隐藏的秘密,绝不可泄露到仙冥凡三界,包括倾笑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自己偷偷反复回味这个秘密。
这时她瞄见人参妖在帮忙干活,正准备上山拾树枝用来点火。人参妖自从跟来到倾笑家后就死活也不肯离开,就算她苦心劝说它亦无效,它反过来咿呀咿呀跟她说了一大堆。它看倾笑的痴迷眼神对于采尘来说很熟悉,因为这样的眼神她总能在河涧花墟中的一对对恋人中看到,那是恋爱的信号。但这对于采尘来说并不重要,更为重要的是人参妖一离开就意味着这里只剩下她和倾笑单独相处。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个时刻她会多不自然。于是接下来她很自告奋勇地跑到山上拾树枝。结果是人参妖很欢喜与倾笑共处的机会,在厨房忙着的倾笑亦懒得管她,但仍然很自觉地举起一把菜刀,向人参妖挑了挑眉,吓得人参妖哆嗦瑟缩在屋角。
山中景致别有一番野趣,泉声叮咚,野花野草随风摇曳,虫鸟走兽常于山林中出没,因为是白昼,各妖鲜少显形。采尘却毫无兴致,在山上游荡一圈,她估计倾笑约莫做好饭了,便草草带着拾捡的树枝下山,回到茅屋。
“先生,我回来了。”还没到门口,她就远远地喊叫,但茅屋里却没有一丝回应。她心底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升腾起来。想到这里,她赶紧跑进茅屋。
采尘望着眼前景象,微微蹙眉:屋内一片狼藉,做好的菜汤散了一地,分明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四顾却毫无倾笑的身影。很明显,目标是倾笑。突然,采尘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往屋里四处寻找一样东西,待她翻开地上一破簸箕,就发现人参妖躲在里面。还没待她发话,人参妖见到她就咿呀咿呀死命大叫起来。
采尘刚舒展的眉又皱起来:“我知道,你说慢一点!”
人参妖又咿呀咿呀死命大叫一遍。
她这才知道,原来倾笑被当成杀害陈家千金的凶手,已被衙门衙差捉了回去。采尘心中慢慢了然,这么说是有人故意行凶后嫁祸给先生。
想到这,她倒淡定起来。也不急着跑出去追正被押解的倾笑。她只是慢慢把厨房的东西收拾好,又开始用剩下的食材自己做起饭来。人参妖在旁很是惊愕,紧接着咿呀咿呀大叫起来,像是抗议一般。
采尘低头对它一笑:“不急,咱们今天晚上就找先生。”
子时,皎洁的月亮被巨大的黑雾遮盖住,只剩下淡淡的光晕。采尘带着人参妖趁黑摸到董生所在的地下监牢。她略施法术,就让正打瞌睡的两狱卒深睡下去。
倾笑一见到采尘,就忍不住一腔气愤,满口“岂有此理,王天后土下,衙门无法无天”,向她抱怨一切。
采尘问:“这么说,倒是整个下午堂上审讯中高家公子一直指控你求爱不成,将其杀害。”
倾笑沉思良久,方说道:“我与陈家小姐不过萍水相逢,何来瓜葛,倒是他,在船上丢脸见辱,恐是暗生杀机。”
采尘点头赞成,“这倒也不出奇。”
倾笑严肃正视采尘,指示道:“唯一奇怪的是,验尸时,陈小姐的尸体竟然不见了头颅。你务必想方设法找到她的魂魄。将她请来向大人如实禀告。三天后,我将被凌迟处置。事不宜迟,你赶快去吧!”他反正也是死人一个,再死一次倒也无所谓,可惜天生丽质难自弃,他由此变成无头男鬼倒甚不雅观。想到这,他爱惜地摸摸脖子。
采尘说:“这好办!”说罢,她便拎起倾笑,似在弓之箭射出牢房,踏上羽云驶去。
待倾笑惊魂甫定后,他才发现采尘将他带去一喧闹集市。可细看又颇觉不对劲,路上的行人,无论男少,均脸色铁青阴沉,鲜有表情,各自默默走路。
采尘看出他的疑惑:“先生,这是附近一带的鬼市,你好生细看,可认得出陈小姐?无头鬼鲜少能待在地府,大多只能成为游魂野鬼。采尘只好带你到此。”
采尘与倾笑不断在街上寻找,甚至连街上阴暗偏僻角落亦不放过,却丝毫不见陈家小姐的魂魄。采尘正毫无头绪之际,忽然瞥见鬼市附近的断水桥上一抹白色的寂寥身影迷茫徘徊。她感觉找到陈家小姐了,立刻兴奋朝断水桥跑去,连旁边的倾笑也忘了顾及,急得倾笑在身后连声呼唤。
采尘气喘吁吁跑上桥,那白衣女鬼看上去脸色一片茫然,她幽幽问采尘:“你在路上遇到他吗?”
采尘疑惑:“谁?”
“我夫君。”女鬼惆怅道,“我叫阿喜,夫君让我等他一起到忘川,可是我在桥上已经等了四年了,他怎么还不来了?”
采尘一听就知道她不是陈小姐,正欲转身走掉,没想到倾笑随后赶来。
女鬼听到脚步声,脸色一喜,细问道:“是我夫君来了吗?”
采尘下意识护在倾笑前,对着阿喜一脸警惕。
倾笑听到她们的对话,向女鬼作揖道:“小生倾某,因惹一起官司,急寻陈家小姐陈玉莹的魂魄,请问姑娘可知否?”
阿喜摇摇头,“我每晚在桥上等夫君,怎会不知道新来的鬼?先生所找的陈小姐,恐非并不在此。”
倾笑略显失望,“既然如此,打扰姑娘了,小生在此拜别。”说罢,与采尘转身欲走。
“等一下。”阿喜轻声喊住他俩,眼中透出一丝丝无助,“两位,可否替我找到夫君?”
采尘与倾笑顿时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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