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完毕后,采尘便匆匆赶回花宫。花主一向不乐意看到她插手妖界之事,这件事她自然是告诉不得花主,幸好龟爷倒还是通情达理一些,对她的所作所为一向采取消极措施予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采尘在花宫内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草地上找到又偷懒晒太阳的龟爷。
龟爷听到脚步声,便瞬即化作人形,着一身绿甲,眯着黄豆般大小的眼睛,瞧着她过来,他打了长长的呵欠算是对她打了一声招呼。
采尘在他身旁停下脚步,“龟爷,如今我仙力全无,去跟一只老妖怪作斗,胜算有多大?”
龟爷伸了一个懒腰后道:“呵呵,毫无胜算。”
采尘微有些黯然,“我若回不来,还请龟爷告花主一声,采尘就算本事不大,但终究没丢他的脸,决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为了兄弟,就算毫无胜算,我也要试一试。”
“呵呵,丫头,我这几日旧病复发,灵力薄弱不少,我只道毫无胜算,但到底谁将落败我倒说不出。”
采尘松一口气,“不管如何,总之倘若采尘迟迟未能归来,龟爷你记得找人搭救我……”
说毕采尘便取来从天河水萃取的盐巴藏于袖底,路过凌波宫时顺手将凌波仙子的仙履偷走,便下凡到明瑶洞与明瑶会合。
主仆俩直等到天色渐黑,方趁着夜色悄悄赶到豫南小镇附近一空林,接着便蹑手蹑脚地偷偷藏匿于草丛中。
适才进入小镇的一路上,采尘放眼四周,只见楼阁瓦屋鳞次栉比,街道丛横交错,照理说这小镇该是热闹得紧才对,可是街上却人踪绝迹,静谧得可怕,仔细观察,才发现一种黑色植物开着黑色妖娆的花四处蔓延生长,痴恋地顺着街道爬上楼阁,又如索命鬼般缠上一棵棵参天大树,竟把粗壮的大树活活勒死,采尘只觉此处已然人间地狱,妖气甚重。
如今,一座构造复杂的粉阁远远矗立于采尘与明瑶的面前,此处荒郊野岭,人迹渺至,楼阁却灯火通明,传出阵阵莺声燕语,喧闹不息。此处分明不对劲。
想来这楼阁该是老花妖的驻脚之处。
粉阁下门前有一小花妖在独自守门,采尘在黑暗中朝明瑶使了一个眼色。
明瑶决绝地望了采尘一眼后,便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飞奔出草丛,同时身化作一名七八岁的幼童,走近那小花妖。小花妖见到明瑶后立即脸露垂诞之色,想也没想便朝明瑶扑去,明瑶自是机智地跑开,引走了那小花妖。
采尘见他俩已远远跑走,便摇身化作那小花妖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走进粉阁内。
刚走几步,有人突然在身后叫住她,采尘强作镇定地转过身,只见对方仍然是一名花妖,但看似颇有身份。
那着蓝衣的花妖语气泼辣骂道,“死丫头,你还有空给我偷懒,姥姥正闹着脾气呢,赶快上去帮忙。”
采尘只得诺诺点头,随其沿着楼梯走到楼阁最高层一间厢房,走进去后,采尘偷偷观察,只见众花妖垂首侍立于屏风外,而屏风内传来阵阵哗哗水声,似乎有人在沐浴。而她眼前不远处的地上正躺着一个被摔得粉碎的白玉壶。
看来她未到来的前一刻,厢内正骤风暴雨。她暗暗思忖,这房中沐浴之人身份极高,合该就是夺走小美妖丹的老花妖。
这时,屏风内一把清脆娇稚的童声突然响起,“青风,把镜子拿来。”
“是,姥姥。”屏风外一名着青衫容貌清丽的女子应声而出,取来小柄铜镜走进屏风内。
半响后,屏风内忽又传出那童声,语音中似带惶恐,“青风啊,如何是好,我脸上又多了道皱纹,你瞧……”
那叫做青风的女妖朝外探出头,使了一个眼色,顷刻一花妖便取来一盒如血胭脂递给她,青风接过,身子又隐没在屏风内,只听得她道,“怎会呢,姥姥是天地间难见的绝世美人,且又长生不老,青风实在看不见皱纹。对了,这用新鲜人血制得的胭脂涂上去脸后,衬得姥姥皮肤愈发白皙。”
那童声带着疑惑道,“是吗,不行,我总觉不放心,你吩咐她们多吸取一些精气给我……”
青风道,“听到姥姥的命令没有,还不赶快传话吩咐小红她们今晚多取些精气。”
话毕,一花妖已经咚咚下楼,前去通知。
少顷,青风从屏风内走出,瞥见采尘愣在一旁,便低声催道,“水凉了,还不赶快给姥姥端来热水。”
采尘顿时一醒,依言端着热水,低垂着头,故作淡定走进屏风内。
只见偌大的浴池中散落着黑色花瓣,热气如雾蒸腾上升,采尘看到一位十岁左右的女童裸身沐浴在池水中,脸上写满了舒服。她容貌稚嫩,但眉眼却散发着成熟诡怪的气息。
采尘突悟对方妖力强大到恐怖,收回目光亦不敢多看,将热水倒进池中便走了出去。
童声带着满意又响了起来,“要是玉哥哥见到我这幅模样,一定认得出我,我合该早点去找他才是,我才不信他那么早就娶亲生子了……”
不一会儿,那女童似乎感到不对劲,拼命尖声道,“快,快把我扶出来……”
众花妖闻到姥姥的呼救,急忙涌进屏风内,只见叫做姥姥的女童踉踉跄跄欲爬出浴池,却并不成功。众花妖手忙脚乱把她拉出来,但彼时已经太迟了,只见她颇有几分颜色的稚嫩脸庞早已皱纹横生,成了一副老婆子的模样。
原来适才采尘趁人不注意,已经偷偷往热水中放了她带来的盐巴,此种盐巴对于树妖,花妖之类的妖物来说一向杀伤力强,妖力再深厚的树妖,花妖亦要对其忌惮三分。
话说那老花妖一把甩开众妖的搀扶,径直奔到梳妆台前,端着铜镜细瞧,顷刻间便发出连声惨叫,教人听得毛骨悚然,一时之间众妖皆胆战心惊,低垂头颅,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