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虽道是夏天,南国的天气仍是清爽无比,毕竟人家这里四季如春。
亘古不变的早朝已然开始,众人齐呼吾皇万岁,一如平常,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众人寂静,眼下流匪已退出了南国边界,粼河水灾早已过去了几月,国库已然充裕,百姓安居乐业,无本启奏。
正当南震正要挥手示意下朝时,一身着朝服的官员俯身从角落里走出,低着头,众人看不清相貌。
“臣有本启奏。”沙哑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那人双腿跪地。
南震微皱眉头,“何事?”
那人没了话语,沉寂片刻,缓慢抬起了头颅,众人望之,大殿之上顿时整齐的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南震,瞳孔都在一瞬间放大开来,手心沁出了一丝冷汗。
午时,莲刹正跟阮倾曦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
“奴才见过王妃,王爷已在外面恭候了。”太监的身子都快弓到地面了,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没有苛待这位主。
“有缘再会。”莲刹贴着阮倾曦的耳边说了一句,继而挪动身体走到了牢房的最角落,倚墙而坐,回归了黑暗。
阮倾曦对她展颜一笑,继而回头,朝门外走去。
适应了牢房中阴暗的视线,刚一出来,就被这刺眼的光线晃了眼,轻眯起了双眼,一道淡漠的身影出现在起视线中。
南离殇却只是淡淡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无碍,眼里不自觉少了几分冷冽,抬手拨了拨后者凌乱发丝上的稻草,南离殇侧头对旁等候的宫女吩咐,“带她去梳洗。”
被南离殇亲昵的动作弄的愣神,待阮倾曦反应过来,已经被宫女拉进了一间房屋,心里暗自腹诽,这是,嫌弃她吗?!
洗的香喷喷的阮倾曦,黑着脸坐上了马车,自动与南离殇保持半臂距离,为什么是半臂,因为该死的马车就这么大点地方。
“王妃身上很臭吗?”南离殇挑眉。
“啊?什么?”阮倾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然为什么坐的那么远?”眸里存了戏谑。
噼里啪啦,你抽什么疯!本妃刚洗的香喷喷的,你怎么不说自己臭,阮倾曦的脸黑了二度。
“没事,坐过来吧,本王不嫌弃。”看着她皱巴的小脸,南离殇的心头升起一丝异样,莫名觉得,她这样,还挺可爱。
噼里啪啦,还能再厚颜无耻一点吗?阮倾曦的脸黑了三度。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南离殇索性自己坐了过去,顿时吓了阮倾曦一个激灵,双手自觉的护在了胸前。
“你,你,你干嘛。”阮倾曦望着后者近在咫尺的脸颊,略显压抑的气氛令她的舌头不自觉的打结,后者身上的檀香充斥着她的鼻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
望着阮倾曦脸上飞快涌上的红晕,像一个熟透的苹果,极为诱人,南离殇真想上去咬一口,不过瞬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僵了僵,离开了阮倾曦的身侧,与她隔开了半臂之距。
额,压抑的气息从身旁散去,阮倾曦却没由来的心头空了空,望着与她隔开半臂之距的南离殇,不甘心的抬起袖子闻了闻,咦,不臭啊。
后者的小动作被南离殇收入眼底,轻勾起嘴角,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太子被废了。”南离殇突然出声道,语气中却没有太多的兴奋。
“才被废而已啊。”阮倾曦略显不满,想她忍辱负重坐了一天的牢,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父王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这次我们将文尚书放了出来,虽挽回了局面,但父王心思缜密,不会想不到是我们动了手脚。”南离殇微抿起了嘴唇,想起了从头至尾都没有插手的南尽摄,眉头皱的更紧,这家伙,才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文尚书?他,他不是死了吗?”对于他们的计划,阮倾曦半点也不知道。
“狸猫换太子,我让释晋坐了张人皮面具,用一具尸体替换了文尚书,并偷偷将他医治。”南离殇面无表情,走出这一步棋,本来就得准备好被南震怀疑的态度。
“雪儿呢,雪儿没事了吧。”阮倾曦抬头,忽然想起了南流雪,不会到现在还没醒吧。
“今早就醒了,还顺便帮你洗白了,那日的三个宫女见状,纷纷咬舌自尽,倒是御林军的侍卫,交代说是太子的安排。”
南离殇冷冽的眸里掺了几丝戏谑,从一开始,从别人下第一步棋,他就留了后手,不然,南流雪不可能那么快就醒,因了太子也买通了太医,可知,他南离殇用了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太医,谁胜谁负,已见分晓。
“三王爷手段高明,本妃自叹不如。”此话,半讽半夸,阮倾曦耸了耸肩,看他怎么理解了。
“银霜交给你了。”南离殇的语气恢复了淡漠,本来他是想拖出去乱棍打死,但想到阮倾曦,还是交给她吧,看她会怎么办。
“我干不了杀人的事。”阮倾曦突然怂了,她怕,她怕银霜说她自己是被迫的,怕看见别人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怕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模样,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胆小。
“呵,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要报仇的?”南离殇冷了眸。
“可银霜…”阮倾曦想说,银霜与相子渝的死没有关系。
“说她跟相子渝的死没有关系?阮倾曦,何必掩饰你的懦弱,就算南临策现在任你处置,你会动手杀了他吗?”如果阮倾曦当真无法狠心,那么他便没有留她的必要了,毕竟他需要的并不是心怀慈悲的圣母。
阮倾曦被南离殇的一番话震得脸色刷白,脑海里不住反问自己,如果南临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处置,自己会杀了他吗?会吗?不会吗?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妹妹,也就是相子渝的妻子,阮倾悦,在得知相子渝的死讯后,伤心过度,没保住孩子,人也疯了。”南离殇给了她当头一棒,本来他不愿告诉阮倾曦此事,但看她现在的模样,实在难成大事。
脑海轰响,倾悦孩子没了?疯了?阮倾曦体内颤抖着,手掌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晶莹的液体溢满了眼眶,眼神空洞而无光。
半晌,阮倾曦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仿佛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了,倚靠在马车边缘,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