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林世杰便下达第四道圣旨,对柳志敬斩立决,翌日行刑。
叶振庭心里痛快之余又很有些忿忿不平,自己张网以待,到最后却连棵水草都未捞着,心再有不甘也只得勉强鸣金收兵。
接到圣旨,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柳夫人即诧异又不诧异,近几****已将泪水全部流尽,真正死别的时刻来临时,她倒欲哭无泪了。
自丈夫被捕之日起,她已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于是便唤来了所有侍女,小厮,包括管家,一众人等垂首立于她面前。
韩若烟脸上泪迹未干:“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不为别的,如今柳府出事,实在不能再继续留下你们了!”
虽有心理准备,许多侍女和小厮还是流下了眼泪。
韩若烟安抚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家四散逃命去吧!”说罢眼神示意一旁的奶娘,奶娘微微点头便搬出了一些细软,碎银子,还有许多的字画与古玩。
奶娘招呼着:“大家都快过来领盘缠吧!这是柳夫人对你们最后的一点心意了!”
堂下所立众人无一启步,回忆柳府平素对于他们的好,凄凄呜咽,令人动容。
奶娘拭了拭眼角,晓之以情的劝道:“夫人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大家好啊!”
奶娘耐心的劝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终于列成了队,依次而至奶娘处领取了一份盘缠。
“另外!”韩若烟补充道:“大家若是看的上府里的家具,装饰什么的,都尽管拿去吧!反正今后再也用不上了!”
良久,未有人开口,韩若烟与奶娘期待的望着他们,想要知道答案。
“夫人!在启程前,就让奴婢为您最后做一次午膳吧!”说话者是府里的厨娘。
“好吧!大家都留下来吃过午膳再走吧!”韩若烟被她的真情所感,点头同意了。
气氛霎时缓和下来,众人四散如往常一样开始忙碌,不多时整整一大桌各色齐全的佳肴便摆满了餐桌,大概都意识到了这是最后的午膳吧,分外珍视这临别的最后时光,能够用上的食材全部都用上了。
韩若烟举杯柔声道:“在这里我祝愿大家一路平安!顺利返家!”说罢以袖掩面一饮而尽,众人也都跟着干了。
离别在即,场面伤感而又充满温馨之情。
饭毕,在韩若烟与奶娘的反复催促下,众人才依依不舍的辞别了柳府。
韩若烟与奶娘目送他们渐渐远去,两人的人紧紧拉在了一起。
她们把柳府的几道大门全部关闭,又搬来许多柴草堆至各处,再往上浇油,接着便以火石引燃了。
秋季本身十分干燥,很快的,火焰噼噼啪啪的由小变大,越升越高,韩若烟的眼里映着熊熊火焰,心中喃喃低语,结束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此刻她最放不下的,就是未知田有祥他们究竟走了没有?是否仍在落霞城内徘徊?若是这样,她便一定要向他们传递讯号,了却他们最后的牵挂,催促他们快走。
不知何时,奶娘已端来一只药碗,“奴婢先行一步了,到了那边,依然好好的伺候夫人!”稍做哽咽的话毕,她眼含热泪而又深情的看了韩若烟最后一眼,随即手捧药碗一饮而尽。
不多久,她便痛苦的蹙住眉头,以手捂腹的像是想要蹲下来,韩若烟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像是抚着自己至亲的人。
两人默默相对,几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奶娘在韩若烟的怀里安静的逝去了。
韩若烟慢慢把她放于地上,轻轻的,从发髻上将一根金簪拔了下来,屏住呼吸细细的端祥,她一介弱女子,虽不怕死,可要用眼前这支朝夕相伴的簪子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是需要勇气的。
韩若烟凝神注视着这支精美绝伦的金簪,慢慢对准了自己的颈部,带着深深的恨,眼一闭就这么狠狠的扎了下去。
感到似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痛吗?她倒没觉得,内心深处的痛又何止千百倍?
韩若烟全身发冷,支撑不住,无力的倚在了奶娘身边,是谁说的,一个人临终时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可此时她心中所想的,全是与他的相遇相知,往事一幕幕的悠悠浮现在眼前。
那年,家境贫寒的他万里迢迢赴京赶考,为了筹集路费,一路走一路当街卖字画,她乃大户千金,路过摊前,见到了墨迹之后疲惫的他,细细端祥他的笔迹,她在心里深深的怜他惜他,立刻把他接至府里居住,调养几日后又赞助盘缠亲自送他启程,自那时起,两人便深深的种下了缘。
后来的他不负重望拔得头筹顺利的入朝为官,在一片祝福声里两人结为连理,她从此相夫教子,他也以真情相馈,就当她以为他们将会天长地久的时候,现实却残酷的粉碎了她的梦想。
若要问她此生不幸吗?不,她绝不认可这种说法,今生能够与他相遇相知,就是她最大的福气,既便天妒良缘,她也亦愿生死相随......
韩若烟慢慢的倒在了地上,感觉到全身越来越冷,她知道自己已无力去送他最后一程了,她会在前面等着他,逝去生命并不可怕,明日,她们就将携手去往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再也没有尔虞我诈,她们可以轻松的相偎相依,继续谱写属于她们的爱情传奇......
烈焰腾腾,越升越高,仿佛想要撕裂长空,风借火势,柳府大半的房屋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韩若烟轻轻抖动着细长的睫毛,无限留恋的回望他的身影,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慢慢闭上了泪光盈盈的眼睛,逝去了。
柳府外大街上早已经乱作一团,人们奔相走告,起火了起火了,快来救火啊......
瞬时,提水的,呼号的,络绎不绝,响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