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众大臣左等右等,迟迟未有见到陛下出现,换作往常早已上朝议政了,不禁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一名太监疾步而行,来至朝阳殿,高声宣读今日的闭朝圣旨。
颜伟学的心中也感到非常奇怪,又未见到柳志敬,朝臣们虽心存疑虑,也只稍作踌躇就四散回府去了。
午后,颜伟学刚用完膳,户部郎中柯忆倾便来访了,两人既为同僚又是好友,无话不谈。
颜伟学才将柯忆倾迎进了府,对方便开门见山,急急的问道:“颜兄可知柳大人已经被捕了?”
闻听此言,颜伟学的心里一炸,事前并无任何征兆啊,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呢?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颜大人!”看见颜伟学愣在那儿,不置可否的模样,柯忆倾上前一步,重声又道:“今日散朝以后,下官去刑部辗转打听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颜伟学定定的看着柯忆倾,见他一脸的焦急,恍若一场大梦悠悠醒来,不得不相信了柯忆倾的话。
挚友落难,该怎么办呢?在颜伟学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这个问题。
“据说柳大人是与造反的尼雅王与墨山王有勾结,昨晚叶丞相亲自带兵在柳府搜出了龙袍,还有......”说着说着,柯忆倾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下去:“还有书信!”
听罢,颜伟学无比惊异的望了柯忆倾一眼。
“据说,陛下十分震怒,下令要严办啊......”说话间,柯忆倾的神色亦十分惶恐,嘴唇哆嗦起来,声音也微微颤抖。
颜伟学的心里无法形容的诧异,与谋反一案有牵连?不可能,不可能啊?
蹙紧眉头,望着厅外的菊黄叶绿,秋风斜阳,颜伟学凝神陷入了沉思,往事一幕幕的悠悠浮现。
当年自己出身贫苦,自幼饱读诗书,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脱离苦海,怀揣这一坚定的信念参加科考,可惜屡试不弟,官场黑幕重重,哪里有寒门学子的出头之地?
直到有一天辗转幸运的遇见了柳兄,自己的文章受到他钦点,才一路来到了朝堂,同朝为官的他们虽品阶不同,但都有着相似的命运与经历,很谈的来,天长日久以后便成了彼此最要好的知心朋友,他也经常教导自己秉直的为官之道,一个如此德才兼备之人怎会与谋逆相勾结?
这样深想着,颜伟学的心中充满钦佩之情,尤其,当年他与许昭仪的一番谈话还恍若昨日......
一个毫不徇私,连一个伪证都不肯做的人又怎会有如此弥天行径?
想到这儿,颜伟学更加对柳志敬的人品深信不疑,因为谋反被捕入狱,定是遭到他人陷害。如此危急关头,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颜伟学想想前因后果,思路逐渐清晰,对,应当立刻进宫禀明圣上,陈述冤情啊!万万不可冤枉了好人!这样想着,他正要挪开脚步,就见柯忆倾挡在了前面。
“大人这是要准备进宫面圣吗?”仿佛看穿了颜伟学的心思,柯忆倾单刀直入的问道。
颜伟学微微有点诧异,定了定神:“是啊!”这确实是他此刻心里的真实想法。
“等等!”柯忆倾果断的阻止了他,眼内满是坚毅之情:“大人!属下认为此行万万不可!”
颜伟学一听这话,更惊异了,完全不能够理解柯忆倾此时为何要这般说。
“颜兄!”柯忆倾微微拱手,真诚的看着颜伟学的眼睛,“颜兄明知柳大人是被冤枉的,我又何尝不知?”
见颜伟学沉默了,并未直接挑战自己所说的话,柯忆倾复又接着说道:“现在一个关键的问题是,陛下他知道柳大人是被冤枉的吗?他究竟会相信谁所说的话!”
仿佛一盆冷水迎面浇下,颜伟学的神色黯淡下来。
“颜兄与柳大人同朝为官,光明磊落,心系着黎民百姓,哪里想着,朝堂斗争,从来都是尔虞我诈,无休无止?!”柯忆倾深入分析着眼见局势,“柳大人与叶丞相素来不和,这一点已是路人皆知,倘若是叶丞相想要借此风波铲除柳大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颜伟学紧紧盯着柯忆倾,眼内满是愤怨。
“当年许昭仪夺宠与那苏皇后结下了多少仇怨?陛下怎会不记得?叶丞相贵为一代帝师,当年又披荆斩棘冲破一切的力保太子之位,陛下怎能不感动?颜兄请想想,关键时刻陛下是会相信他最信赖之人所说的话呢?还是相信我们?”柯忆倾深深的凝视着颜伟学:“况且!我们所要力保之人还是反贼尼雅王的师傅......”
言简意赅的分析完毕,颜伟学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茫然之余,更多的则是深深的痛苦,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柯忆倾瞧见颜伟学焦急的神色,知道他此刻正承受巨大的煎熬,只得婉转劝道:“颜兄此去多半非但救不了柳大人,搞不好自己也被拉下水啊!”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知道与谋反忤逆牵扯上的严重性,颜伟学屈的快要掉下泪来,心里像刀割一般疼痛。
“颜兄!”柯忆倾也有些伤感的接过了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悲痛之中又透出无比坚毅“忍得一时也是为了来日我们坐大自己,这样才能够与叶氏对抗,也才有机会真正替柳大人报仇啊!”
听罢此言,颜伟学这个堂堂七尺男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颜伟学握紧拳头狠狠的一下砸在了坚硬的檀木桌上,手掌微微渗出了血丝。
莫逆之交深情厚谊,现实残酷悲从中来,今日一番谈话对颜伟学而言实为一巨大心理折磨,压的他无法喘气,不能呼吸,不得不屈从于命运低下了头,而无声无息的眼泪则是他最后的情感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