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还是过去了。
门开了,溪雅:“是你呀。”
“嗯。”
“进来。”
北斗没有动,说:“我说完就走的。”。
“那也先进来,你不进来我不听。”女孩嘻嘻一笑。
走进医馆,那种感觉就不一样,里面的灯光很亮,就很舒服,比站在门口舒服。
溪雅:“到楼上坐。”
北斗:“不了,我说完就走的。”
然后北斗被女孩子硬生生拽二楼。
溪雅的房间不只是干净,床榻、被褥都是红色,粉红色,有玩具熊,有蕾丝袖边的衣服,北斗不知道坐哪里,因为身上很脏。
溪雅手一拉,北斗就坐在在了床上,开始今晚的对话。
“明后天,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去哪里?”
北斗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有编过这么长的谎,因为一个谎,需要很多的谎来圆,他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柯陀寺。”
“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女孩笑道:“有人带你去吗?”
北斗点了点头,脸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你回来的时候,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溪雅站在门口,目送北斗离开,她想到刚来过的断咬金,心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烛火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生离死别,在这医馆里她见了太多,她的直觉很灵,所以她很担心。
到家了,北斗却有一点害怕,几个呼吸之后才叩门。
汉北斗坐在桌前,打开灯,把精钢刀放在桌上。
刀鞘是硬质的牛皮,没有什么花纹在上面,有一处焦黑的地方,像是被火烤的,抽出刀一看,翻转之间如镜面一样光滑,刀锋处偶尔能映射一缕寒光,最重要的是,它很沉。
女人拿来一个切好的梨子,她看见了桌上的那一只膏药,微笑着问:“这是章大哥赏你的?”
“是。”
女人摸了摸北斗的头,她问:“章大哥有没有说些别的,比如,给你份差事?”
北斗摇了摇头,她说:“可能是你太小了,章大哥在我们这一带很讲义气的,等你大一些,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北斗的心里很闷,有的话他说不出口,他拿出九枚钱币,说:“这也是大哥赏我的。”
女人眉开眼笑。
这一晚,他抱着精钢刀入睡,这一晚他还是睡的很香很深,他从来都是这样。在梦里,北斗从很暗很暗的地方出来,见到了太阳,然后上了船,漂洋过海,他遥遥看见了一座码头,码头的旌旗上面写着四个字,风雨码头。
黎明,北斗被吵醒,有人在门外敲门敲得很急。
徐风站在门外,用哭哑了声音,低语道:“北斗,我爸妈去自首了。”
北斗怔了一怔,点了点头,那天陈庭说过,如果没有人扛的话,所有人都要死,徐风、徐水也要死,而作为父母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走进死亡呢?
徐风说:“我爸妈嘱托我来找你们,我们几个碰个头,统一下口径。”
路上刚好碰到陈庭,三个人一起走。快到接头的早餐铺了,北斗最先停了脚步,另外两人也停了下来,两人有些不解。
然后从四面的巷口,有二十余人慢慢走了出来,目光很冷。
徐风、陈庭,也觉得很冷,是天冷吗?是心冷。
“昨晚,我四个兄弟死在了徐老头的酒馆里,有人看到你们很迟从酒馆里出来,不会说什么都没看见吧?”
三人都没有开口,直到为首的那一名卫兵最先迈近一步,北斗喝道:“跑。”
为首的卫兵喃喃道:“会用刀?有意思。追!”
三个人堵在北斗前面,于是,北斗手里的匕首转眼就染红了血。三个人都倒下了,去追徐风、陈庭的卫兵纷纷调头,往这里赶来,其中一人拖着晕厥过去的徐风,徐风被围挫了片刻,就已经不行了。
北斗没有再跑,因为他被围得很死,他看了一眼陈庭逃跑的方向,深吸一口气。
卫兵中传来一声令喝:“都让开。”
为首的卫兵从人群中走出,铿的一声,他从手下那里抽出一把刀,砍了下去。这刀很快,这个动作他每天都在练。
北斗在退,没有进攻,因为面前的这一刀很快,也因为身上的伤。
两刀无功,为首的卫兵顿了一顿,余光环视四周,只觉得脸上无光,他又挥了一刀,这一刀劈自左向右斜斩下来,却是劈得过重了,他堪堪收住去势,刀锋一转,要自右向左,斜挑一刀。
一把匕首出现,他睁大了眼睛,手臂的肌肉也全力绷紧,但是还是慢了,是刀太沉,也是他力气不够,他手断了,心脏那里猛地跳了一下,他捂着的手被鲜血染红。
所有的卫兵都冲了上来,包围圈缩紧,十余把刀剑把少年的身影盖住。
巷弄里,陈庭又摔了一次,他想到追自己的卫兵都去堵北斗,面露恨色,只想着全身还有力气,为什么不能杀一个人?
沙沙沙的声音,有人追来了,他屏住气一听,来了两个或者是三个。
陈庭已经有了决断。
陈庭从身后取下一把剑,这把剑的剑身很纤细,剑长不过正常的剑的二分之一,与他的身高,臂长很相配,这是他的爱剑,每日在家里都要练三个小时,雷打不动。
“我们分头找,这小鬼肯定是躲到哪个旮旯里面去了,小心一点,他是有武器的。”
陈庭知道,机会来了。
这个巷弄的转角,有异动,这个卫兵,把刀收了收,靠着另一侧墙壁走,一个少年冲了出来。
陈庭弯着背,脚步很稳,贴近卫兵。
两人都在试探,时不时晃上一招。
铿的一声,刀剑相撞,卫兵收刀,蓄力一刺,这刺向的是少年头颅。
陈庭头一低,间不容发避开这一刀,手中的剑贯入胸腹,他猛地拔出,溅洒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一片,他没有就此止住,又一连刺了许多剑。
陈庭大口大口喘息,心有余悸,方才不是看见卫兵出手他才去躲的,他见卫兵握刀的手收到腰下,卫兵下一刀会是刺出来的,而卫兵死死盯着的就是他的头颅,刹那间的决断,不全是侥幸,更有平日与人切磋,锻炼出来的极限反应。
陈庭调整了下呼吸,刚刚拾起剑,这条弄子的另一头出现一个卫兵。
卫兵看了一眼地上的伙伴,脸色愈发阴沉,但却没有迈步,他在犹豫。
狭路相逢,当然是勇者胜!
闻声走来第三名卫兵,陈庭拄着剑起身,甩了甩手臂的肌肉,他问道:“就你一个人吗?”他走得很慢,但也很稳。
三分钟后,陈庭走出这片巷弄,而他的背后已经没有了焦急追来的脚步声,那三个人永远倒在了这片巷弄里。陈庭抬头望向远方,远远的,他听到了跑动的声音,有人在追,有人在跑。然而黎明时分,谁会在街上?
往那里赶的路上,陈庭看到五具卫兵的尸体。他又绕了几个弯,他看到被逼死了所有逃跑路线的徐水、断咬金,有六个卫兵,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怀里的剑柄。
这里的局面是四对六,徐风、徐水、断咬金、还有刚刚赶到打陈庭。
昏厥过去的徐风这时候也已经醒了,他也拾了一把刀,不过状态很差,就算出手也要慢上一两拍。
断咬金在前面,护住身后的徐风,徐风的一只手在肘处断了,而身上更有数道血口,向外渗着血,看不清多深。
这里,六个卫兵围住了三少年,而在卫兵的身后,有一道身形小心翼翼,用很轻步伐在接近,这就是陈庭。
还是有人听到了陈庭的脚步声,虽然有脚步声传来,卫兵们没有去看,他们觉得那是自己人。确实有他们的自己人还没有到,他们却不知道那些人已经横死在别处。
断咬金也不好过,都是血口,站的很勉强,他突然眼光一亮,视线落在卫兵的后面。
有卫兵觉得奇怪,后面轻微的脚步声是谁呢?他以为是自己的人,可是断咬金那希冀的眼神分明有十分的期待,他忽然间觉得很冷,是透心凉的那种冷,他转身的刹那一把细剑贯身而入,他这才知道自己错了。
又是一场恶战,有卫兵对靠在墙边的徐水起了杀心,他缓缓逼近。
原先像死了的徐水,嗖的睁开眼,布满了血丝,杀意已决!徐水脚在墙壁上一蹬,顺着冲势,干练的刺出了手中的刀。
战斗不知是何时结束的,但是铿锵、乒乓的声音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四人互相搀扶着,往郊区废弃的工厂走,也只有那里还能稍稍藏一下了。
汉北斗倒在地上,太阳渐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