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一晃即逝,北斗只当是真的错觉了。
北斗望着前方,前放的两个路口都能看见人,时不时会露一下脸,像闻到了肉香的豺狼,朝这边观望。
北斗和傅千山对视一眼,脸上皆有一丝凝重,两人在不敢耽搁,立刻站起来,也不敢扶墙,生怕哪里表现的孱弱了些。
目光落在地上的六具尸体,傅千山招呼北斗:“来,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好东西。”
北斗动作很慢,毒素麻痹了大腿的神经,一时也找不到对策,只能忍着。
大小铜币十几枚,面额有一百二十余块,刀剑六把,暗器一件,可惜两人没有工具,刀片装不回去,这把暗器就留在这里了。
天很冷,两人挨着一起,就差要抱住彼此了。
傅千山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北斗的回应是深深鄙夷的目光,像在看白痴一样,说:“这不是我先问的吗?”。
傅千山摸了摸鼻子,道:“可以,我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我来,是为了兄弟。”
傅千山脸一黑,阴沉的吓人,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生得丑,还很欠揍,道:“我是来查一件旧案,和我母亲有关。”这句话,他是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哦。”
风铃又响了,清冽之音像精灵轻盈曼妙的舞步,每一缕声音都能给人以心灵的慰藉,很美。两人像是徒步荒漠,看到了一片绿洲,抑制不住心底的欢喜,走得很急。
才走出不到十米的距离,一个持斩马刀的兵卒拦住了两人。
北斗和傅千山两人并立,北斗第一时间就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心弦一下子就紧绷到了极点,因为这名兵卒出现的方式非常骇人,在一个路卡走出,他每次抬脚,生生的向前横移半米,像是有一道浪潮在他身后推着他前行,他简简单单的五步跨过十米,一人一刀就横立在那。
鬼卒,鬼将,鬼王,这是鬼门的三个称号,北斗听接引使者提过,耳听当然没有眼见更形象,称号,也只有见过真人才能感受其间代表的意义。
这名兵卒看也不看北斗和傅千山,用沉而有力的语气问道:“那些人,是你们杀的?”
场中一时间万籁俱静。
“既然不说,那就是默认了。”这名兵卒扔来一只铐链,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一人一只手,戴上吧。”
该解释吗?说自己是被动的防卫?或者,带上链铐以后再卑微的笑着,把事情的原委道来?
这条巷弄很偏,附近看不到人,应该都是往客栈去了。
天很冷,但北斗的胸口有一股热血在攒动,那是不平,不忿!
北斗看了一眼旁边的傅千山,傅千山早就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嘴巴都因为太过气愤而生生歪了,就差要从鼻间喷出火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含而不露的笑,久逢知己的笑,再去看那名兵卒时没有半点怯畏。
兵卒的脸上仍见不到半点表情,像是没有肌肉没有神经,但是从他微微张大的眼瞳里,可以看到流露出的惊讶和讽笑。
北斗用的还是那一把匕首,偶然间侧漏的那一丝寒光,并非凡品。
傅千山用的是一把钢刀,刚才捡的,六十公分,朴刀的样式,上面有两道浪纹雕立,从敌人身体里过去时,能带走更多的血肉。
傅千山向前迈了一小步,站在了北斗前面,北斗微微诧异,但很快收回了注意力,他沉下身体,心情很重,因为信任!
兵卒很强,他如果出手,两人谁都躲不过,那么问题来了,谁去扛这避无可避的一刀?谁又找机会出那反手一击,必杀一击?
北斗和傅千山谁都没有动,他们在等,因为谁都没有把握能砍中兵卒,那么等兵卒先出手,再反攻,能砍中的概率会大很多。
一阵强风袭来,远远的就能听到树叶、木屑被吹的簌簌而落的声音,这紧张的气氛,又被推上了一个巅峰。
寒风吹得北斗眼睛发酸,但他硬撑着眼皮,他不知道傅千山是什么感觉。
寒风过了,砂砾在眼里很涩,北斗眨了一下眼,片刻之后,他忍不住合上眼,因为太色涩了,这足足用去了一秒时间。
兵卒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死寂的如同一潭死水,但是双眼是心灵的窗户,北斗在那里看到了一丝欢喜,那是讥笑!
北斗看不到傅千山的表情,但是从更重的呼吸声来听,必然是很气的。
兵卒的左手动了,朝拿刀的右手缓缓移动,很慢,非常慢,像是刻意表演给北斗和傅千山看,就像魔术表演的时候,会先把帽子给观众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看一遍,然后在头上一戴,变出花或是鸟。
兵卒的刀出鞘,很快,理所当然的快!傅千山来不及出刀,也在他自己意料之中,他闷喝一声,哼!
兵卒的这一刀很重,北斗觉得像是落入了水里,一刹那间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一般,这个时间很短,短到像是错觉。
傅千山是不是开膛破肚了?北斗不去想,他只专心做好一件事,这一刀必须中!
傅千山保持拔刀的姿势,而兵卒的刀有一寸刺入他的胸膛,他再想进一分,却想不到连再进一厘都难!空气中有了一丝微弱的声音,像是金铁撞上了一座山,在岩壁上撬下些许石砾。
兵卒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因为太过吃惊,北斗的刀到了近前,兵卒才发现,来不及躲了!
北斗的匕首在兵卒胸前的肌肤之上亲吻,留下一寸血痕,刀刃被一股大力推了回来,北斗诧异之余,手上没有错慢了一分,又是一刀。
兵卒的刀已经收了回来,但是他来不及出刀,因为他和北斗离得太近了几乎是挨在一起的,而斩马刀太长,而斗使的是匕首最适合近身肉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北斗的动作也挺快,他心头一冷,才发现能调动的原力堪堪无几,他不能凝聚一股原力将刀撞开,他只能躲。
偏就慢了这一丝,冲着胸膛来的这一刀,断了兵卒自己的左臂!
北斗砍断了兵卒左臂的大半血肉,片刻之后,前臂掉落下来。
兵卒的呼吸突然变得很重,像是要仰天咆哮!
既然出手,就没有再退的道理,北斗手持匕首,心中想的是连绵不绝的刺,劈!
因为离得近,所以反应的时间更短了,对兵卒来说堪堪够用,对北斗来说却是不够,所以,当兵卒肩膀向前撞来,北斗重重挨了一下,重到让他向后飞出去三四米,北斗眼前变得时暗时明。
傅千山很急,他也出了一刀,他的手很麻,是血液循环慢了,是胸口那里需要更多的供氧和能量,这一刀很飘!轻轻在兵卒衣衫上划了一道口子,兵卒的肌肉一抖,刀就弹开了。
兵卒的眼神很冷,穿胸贯腹的冷!像是看到了傅千山的背后透出一点刀尖亮芒。
傅千山也觉得自己要死了,手足都很僵硬。
兵卒发力,刀尖离傅千山的胸膛不过寸许!
砰地一声,刀弯了,一颗石子儿撞在刀身,弹起。
兵卒的怒火哗啦一声被浇灭,是谁?
从黑暗里的唯一的一缕光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全身上下裹着厚厚的夜行服,却丝毫不能掩盖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一脸黑纱,一头黑发,一双黑靴,她走得很随意,发丝不乱,两三步就从十米外到了近前。
兵卒睁大了眼,连嘴都微微张开,他看着女人到了近前,却连给他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女人的这一记掌刀动作,格外的慢,以她横跨而来的速度,她动手不应该是这么慢,因为慢,掌刀就格外的沉,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把人生生砸成肉泥。
若是落实了,兵卒的半截凡躯要成肉泥。
压力,很沉很重的压力,场中首当其冲,感受最深的就是兵卒,面对女人这一记掌刀,别说稍稍往前靠一点,就是往后缩一下,挪一步都做不到,很重很重的原力封死了四方寸地。
一名女人,纤细的手,握成一记掌刀,如此的势沉力稳!场中除了吓到魂散的兵卒,就数傅千山最吃惊了,他直勾勾的看着女人,一点都挪不开眼睛,好惊艳的一记掌刀!
世上强者很多,但是原力性质这么鲜明的,能力又这么霸道的,能有几家?
这个女人不错,出手有我的七分气势,八分神韵,嗯嗯嗯!!傅千山想道。
一只拳头在间不容发间迎上了女人的掌刀。
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一座冰山轰然倒塌,化作滚滚洪流涌向四方,很猛,却又不是实实在在的力量把人淹没在洪流中冲走。
这股力量翻山倒海似的,像是投影仪一样虽不是真但场面一样骇人,人在其中,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整个世界天昏地转,挣扎吗?在山塌陷形成的洪流中,抗拒得了什么呢?这就是北斗、傅千山、兵卒最真实的感受。
好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个呼吸,突然出现的男人衣服上,赫然是一个将字,鬼将!
原来这才是鬼将?原来对自己和傅千山动手的,连鬼将都不是?
傅千山从晕眩,不能自主的状态恢复过来,看着背对自己,突然出现的鬼将,很不高兴!
“大人。”兵卒喊得很是激动。
鬼将手一挥,示意安静,道:“我执法殿秉公办事,你横插一手,是不把这鬼门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傅千山很想看一看黑衣女人脸上的黑纱下是怎么样的容貌,不是男人本色,是好奇,真的好奇!他走了两步,走的很是小心!他看到了,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黑纱下面的,竟是一张会动的脸!和北斗还有自己一样,生人的脸!
女人看了一眼执法殿鬼将后面的傅千山。
接下来的事,谁有没有想到,鬼将也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