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就在眼前了,可是想过去谈何容易。三个女子小心翼翼躲在墙角,望着门口来回的守卫一筹莫展。这里是重要的巡逻地点,前面的士兵刚走过,后面的紧跟走来。要想从这里偷偷翻墙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芙蓉急的直跺脚,回头看见嫣儿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花槿则一副根本就没有概念的样子。再这样下去,等天亮,她们就完全暴露了。所以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尽快离开这里。
正在焦急的时候,远方传来嘈杂的声音,脚步声隆重,闪烁的火光渐渐靠近。
“不好,快走!”芙蓉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拽了嫣儿和花槿的胳膊就要跑。可是,太迟了,举着火把赶来的士兵从暗处流水一样涌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哈哈……”放肆的笑声传来,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道,白天的校尉大人缓缓走近。他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三个女子,笑意渐渐散去,脸上的肌肉开始狰狞起来。
“就凭你们三个!也想从这戒备森严的骠骑大将军府逃出去,简直痴心妄想!”校尉大人咬牙切齿地咆哮着。眼前的三个女人险些让他蒙受巨大的耻辱,就算现在抓住了她们,但说起来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从自己手里逃脱,那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把她们三个五花大绑,派两个人专门看守,在明日出发之前不得离开半步!”
晨光微露的时候,天气凉的厉害,眼看深秋就要过去,进入寒冷萧索的严冬。此时,在这座南方城市,还能见到些绿色植物,要是在北方早就大雪纷飞了。
副帅刘恒在刘府三层的塔楼上,批一身纯黑斗篷,迎着风直直站立着,在凄冷的空气中犹如一尊雕刻的石像。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两眼直直望着脚下沉睡中的京城。
今天一早他就要再次出发前往边塞,回到熟悉的军营。边疆战事紧急,一刻都离开不得,此次,要不是连年征战,朝政腐败,导致朝中再无可用之将才,他也不会被义父刘基搬回京师,只为运送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批军用物资。
“副帅大人,副帅大人!”校尉沈云龙急急赶到,“副帅大人,所有人马都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刘恒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远方,悠悠冒出一句:“满城秋色,不知到何时方可再见!”
“大人,等我们平定战乱,很快我们就能凯旋回京师,到时候就是加官进爵,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位沈校尉像是在安慰眼前的副帅大人,又像是受到感染不自觉露出自己的贪心。
刘恒看了他一眼,沉着脸自顾自下楼去了。
大将军府正堂内,刘恒等人已经准备妥当,整装待发。大将军刘基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的干儿子和众将士,面露赞许之色。眼前朝廷之中文武百官,有哪个不对他骠骑大将军恭敬有加,就连当今皇上也对自己是敬重三分。原因除了早年跟随先祖皇帝开疆僻壤立下的汗马功劳之外,手下的这批得力干将恐怕就是让别人忌惮的最大原因!
“恒儿,为父希望你这一去,能将这老百姓的血汗带到边疆,犒劳三军。同时打退反贼,替老夫替皇上守住边境诸州,保我大樊江山稳固!”
“是!将军,我等一定不负将军所托!”刘恒字句铿锵,斩钉截铁。
“定不负将军所托!”众武将齐声应道,雄浑的声音在这深秋清晨的府邸中回肠。
安州至汴州的官道上,浩浩荡荡几百人的队伍渐渐走近。尘土飞扬,旌旗猎猎扬起偌大的“刘”字,士兵里外两列排开,中间是两架的马车。队伍前面的武官皆是策马而行,好不威风。
为首的副帅刘恒此时警惕地注意观察四周,他的眉头从出将军府到现在一直紧锁。在他一侧相随的校尉沈云龙忍不住开口:“副帅大人,我们已经按照您和将军大人的旨意,沿途严加防范,再加上在这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官家和路人也颇多,料想这一般的小贼也不敢胆大到敢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嗯,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此行路途遥远,我们至少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到达凉州,还是小心些好。”刘恒淡淡地答道。
“对了,听说昨晚有准备逃走的女犯人,怎么样了?”刘恒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
“她们三个已经被单独隔离开来,严加看管。”沈云龙回答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不忘用余光留意眼前这位副帅的表情变化。
他自是知道,眼前这位副帅虽是大将军的义子,多数情况下对将军言听计从,但骨子里有很多看法却是跟将军大相径庭。包括这次将罪妇充军,这位副帅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认为女人是洪水猛兽,只会让众将士军威不振。但其他各参军,校尉都极力赞成,大将军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他也只好无奈答应。
“沈校尉,我希望这一路上不要再出什么差错!”刘恒依然冷峻如初。
“是,下官遵命!”沈云龙拱手道。
刘恒径自策马前行,这一大队人马的安全均系于他一身,虽说随行士兵众多,但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这样的重压下他只能时时刻刻逼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有半分松懈。
车队尾部马车里是被征的女子,此时他们已经被松了绑,只是脚上仍然绑着镣铐。百十名女子被分别安排在大马车里,一辆本来只能坐六七人的马车却被硬塞进十个人,可怜这些女子们被挤的憋闷难当,稍微有些抱怨,大声的传到车外士兵耳朵里,即换来一阵训斥。
芙蓉,嫣儿,花槿三人却似乎享受了更好的待遇,此时他们坐在四人的马车里,宽敞的不得了,只是双手双脚皆被绑的严严实实。
几天下来,芙蓉约莫着他们大概也行了四五百里了,车外的景致虽然看不到,但这一路越来越深的寒意却让她感觉到已经离开江南很远了。
将军府逃跑失败让她们成了车队中的特殊份子,本来一辆马车前后共四名兵士,但是芙蓉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她们的马车旁边除了前后的兵士之外还另外有两名跟在车窗外,白天黑夜从不离开。
眼下暮色四垂,但车外却比平时要明亮许多。车内的温度很低,虽然穿上了早先准备好的棉袄,但一下子还是难以适应突然的低温。花槿哆哆嗦嗦靠在嫣儿肩膀上,一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胳膊。嫣儿此时虽然也冷的厉害,但还是要紧嘴唇努力克制。芙蓉在一旁措手哈气,她真想撩起窗帘看看外面,好几次都被嫣儿制止。
“哎呀,嫣儿,我偷偷的,就看一小会儿。”芙蓉还是不死心,“这都走了好几天了,白天被严加看守,晚上漆黑一片,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不管到哪儿,半个月以后我们肯定是在目的地凉州。”嫣儿眼神淡淡地说。
“我看我们就乖乖呆在车里吧,逃是没法逃了。”花槿看了一眼芙蓉,哭丧着脸。
“哎,这一路上怎么就这么风平浪静呢,要是有个什么乱子我们也好办了。”芙蓉叹一口气,似乎从来没放弃逃跑的想法。
花槿一撇嘴,闭上眼睛睡觉了。嫣儿也没在理她,车内顿时变的极其安静。最安静的时候芙蓉最喜欢想事儿,此时,她的眼前出现一张英俊的面孔,虽然有些模糊却记忆深刻。那晚在将军府出现的男子,那个让芙蓉耳边响起歌声的男子,此时此时完完全全占据了她的脑海。
飕飕的北风掀起了车帘子,大片的雪亮在芙蓉眼前一晃而过,原来是下雪了。很快,积雪让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
刘恒紧锁眉头看着眼前不断飘落的雪花,眸子里满是忧虑。虽说北方严寒之地,下雪是早就预料到的,但这明显早来的的大雪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按照预期,整个行程最多在最后几天进入凉州境内的时候会有大雪天气,但此时距离凉州还有千里的距离,却早早下起雪,这将会大大延迟他们到达的时间。
“副帅,副帅!……”沈云龙从后面急速追了上来,他的声音被呼呼的北风湮没,直到了刘恒跟前才听到。
“副帅大人,这雪越下越大了,我看……要赶紧找个地方安营扎寨,免得被困在路上动弹不得。”
刘恒听着他的话,放眼看过去。眼下这官道左侧正好有一处地势稍高的平坦地,当即指着它下令道:“沈校尉,传令下去,到东侧的平地上安营扎寨,待雪停了再走。”
“东边高地安营扎寨!……”沈云龙高亢的口令声传开,众将士纷纷停下脚步,准备调转方向。
车队变动,恐怕是防范最差的时刻吧,如是此时有人偷袭,众人都将淬不及防!刘恒这一刻想到了,这一路上他时时刻刻不在警惕这个问题。
而身在车尾的芙蓉此刻也想到了,当安营扎寨的口令声传来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变动的时刻是最不稳定的,中间出现任何差错都有可能,更何况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只要有差错出现,自己就有机会逃跑。
“叮铃当啷……”刀剑击打的声音让她霍然惊醒,马车嘎的一声停住,车外顿时骚乱起来,有人喊:“有劫匪!有劫匪!……保护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