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见过裴云裳,也见过苏云锦,于是见到冉亦辰口中说的那个“美人哥哥”时,其实并不那么苟同。毕竟,那二人也算得是人中龙凤,要与他们相比拟,到底是有些吃力的。
那个“美人哥哥”大约弱冠的年纪,笑得平易近人,看着有些孱弱,脸色却尚好;着一身华贵锦缎,旁边站着个年纪差不多上下的跟班,那跟班肩上背着钓具,手中牵着一匹壮硕好马。看来也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却不知怎么就跟冉亦辰个小孩子家家玩在了一起。
青衣站在巷口小心翼翼地望过去,蹙了蹙眉头,还未仔细想,冉亦辰便奔了出去,拉都拉不住。
“美人哥哥!”冉亦辰扑到那人身上,撞得他一个趔趄。
既是大户人家,多少有些规矩,若是身份再高贵些,又岂容得旁人如此冒犯。青衣见冉亦辰撞上去,当下便心中一紧,却见那人脸上并无愠色,反而小心地将他抱稳在了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又将他抱上了马背去才自己也翻身上马,由着那跟班牵着缰绳往桥南而去。
待青衣回去的时候,百里明月正陪着冉花遥坐在阁楼上晒太阳。
“如何?”百里明月如是问。
“不是栖水人。像个世家公子,看着比佑之还小些,难怪亦辰管他叫哥哥。”青衣一边上楼来,一边道,“也确实是个‘美人’,性子还算温和尔雅,只一点尚且有些可疑。”
冉花遥为青衣倒了茶,推过去。
“世家公子却同个五六岁的孩子玩在一处?”
“不就是吗!才认识,怎么也不能熟到昨日玩了一天,今日又要带出去。”
“话虽不错,可若是人家有心加害小鬼头,昨日里便可下手了,还轮得到我们今天才开始操这个心么?”百里明月喝一口茶,又道,“当年佑之也不是突然便随着澹台西走了?那时分可不知道他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神医啊。人生自有际遇,我们一旁看着就好,若还不放心,托信给裴公子让他去查一查就是了。”
被百里明月这么一说,青衣才放下心来,又问:“说起佑之,这一趟出门都已经快半年了,怎么迟迟不回来。”
“前两日来了书信,说是这几天便能回来了。”
百里明月答得正经,青衣和冉花遥却一同笑了出来。
“笑什么?”
冉花遥口不能言,便摇了摇头,青衣却道:“我们家里人都尚且不知还有书信一事,你一个外人怎会如此清楚?不过也是,都快成为佑之娘的人了。”
百里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嗔怒:“好啊,你们两个……真是欠打。”
青衣连忙闪躲,冉花遥却不怕她,写了字递过去。百里明月一看,竟写着“明月娘亲”四字,直叫她看得哭笑不得。
果真不多日,冉佑之便回来了,正好,冉花遥也抄完了她口中的一千遍佛经,下了阁楼来。
冉昭明坐在大厅正上方,冉佑之坐在下首,父子二人便一问一答地说着。
小顾善趴在青衣的腿上玩着顾常新卖给她的风车不亦乐乎,百里明月则挽着冉花遥的手说起那个追着冉佑之的姑娘,逗得青衣和冉花遥笑个不停。
“佑之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拿悬壶济世作推脱吧。真不知道是真真个心眼高呢,还是未遇上中意的姑娘。”
“那小子心眼能高到哪里去?高的呀是他逃跑的功夫。他肯定是见了姑娘光忙着闪躲了,要不然怎么叫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放下了脸面倒追着他跑呢。”百里明月一说,自己都大笑起来。
冉佑之坐在旁边虽答着冉昭明的话,可这边笑声那么大,他不听见都不成,却又插不上嘴,便只好在心里嘀咕:我还坐在这里呢……你们要说我坏话也该去妹妹阁楼那边悄悄地说呀……
说谁谁到,不一会儿顾常便带着人进来了。
冉佑之一看,差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却碍着冉昭明就坐在旁边,便只好也端正坐着,手心冒汗。
那姑娘十六七岁年纪,模样姣好,一双眼睛水灵有神,倒是个伶俐活泼的人儿。
见堂上坐了大人,便赶紧规矩行礼,道:“小女子姓乐名长安,为永燕郡郡主之女,拜在无方医舍门下,去岁南都瘟疫之时曾与令郎一同出诊,私下倾慕。如今小女子早已过及笄之年,家中亦催起婚事,若令郎还未娶妻,亦无婚约束缚,小女子便斗胆自引自荐,央我母亲前来与大人商讨婚姻。”
永燕郡郡主为世袭,如此,眼前这姑娘便是往后的郡主,却如此自谦而有礼,已叫众人刮目相看。再听她话里毫无做作,直率可爱,又是医者仁心,便让众人轻易中了意,然后齐刷刷地望向冉佑之。
冉佑之见乐长安居然追上门来时便已经慌了神,此时再听她这么一说,脸红着就差找个缝钻进去了,奈何众人都看着,又是在冉昭明面前,不得不装作一本正紧,沉稳如钟。
冉昭明一如往日地气定神闲,与那姑娘微微颔首,思虑了片刻便道:“怎敢劳烦郡主千里迢迢而来。不日我便携犬子登门拜访,还望姑娘提前知会,免去唐突冒犯。”
听了这话,乐长安才终于松下一口气,破颜而笑,连忙再拜。
结果,至始自终本人都没说上一个字,他的终生大事就被这么仓促而草率地决定了。
众人倒是欢欢喜喜,本人却有些郁闷:喂……我还坐在这里呢……这明明是我的婚事好不好?为什么谁都没有想问问我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