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冉花遥亦没有想到，这次第玉平阳竟会这般轻易地就遂了她的意，放开了她的手腕，当着她和苏云锦的面将面纱摘了下来。
只是，面纱下居然仍旧是云婀的脸……
纵使苏云锦的伤药神奇，却也不可能肉白骨，何况是一张死人的皮，如何治得好被狸猫抓伤后的血肉翻滚？这些冉花遥早就料到，只是如今那伤口处已经有些化脓溃烂，可玉平阳却依旧戴着，好像并不惧怕会毁了云婀的片囊下她自己的那张美丽的脸。这又是为何……
玉平阳虽不怕揭开面纱，却怕被苏云锦看到这么丑陋的脸，便立马就用面纱遮住，胸口处惊慌不定。
“如此，你便可以死心了罢？”说话的是苏云锦，冉花遥却依旧沉浸在她的惊愕里，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失魂落魄地独自往外走去。忽然眼前一黑，抬头，原是玉平阳跟了出来，正得意地笑着，凑近来：“我说过的，想跟我比手段，你未免也太嫩了些。那些比这可怕一千倍一万倍的你还没有见识过呢，真是无知者无畏。不过，既然你这么不安分，又这么不识好歹，我会叫你在有生之年体验一番的。”
冉花遥只看看她，并不做声，抬腿便要绕过她，玉平阳却一手将她扳了回去。
“记得我之前说的，帮你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还是……你原本就是这么自私的，为一己之利，可以将那些人一并拖下地狱？”
冉花遥回过神来，却哑口无言。
正如玉平阳所说，她实在不想牵连了旁的人，那些爱着她亦被她爱着的人们。只是内心深处，她是不是真的寄希望于他们的帮助而假装不去顾及他们的安危，才会默许了裴云裳的相助？
一时间冉花遥心中慌乱不堪。她知道，自己的意念已经被玉平阳动摇，再差一步她就要被她打败了。
也被自己的丑陋一面所打败。
看着冉花遥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言语，玉平阳也知道她胜利在望。她阅人无数，但只有这个女子的执念强的慎人。要杀死她其实易如反掌，可她却生了要赢过她的心，以及从她手中赢过苏云锦的妄想才留她至今。不负她望，如今看到她这般模样，果真是前所未有的欢畅淋漓。
那日里，冉花遥也不知是怎么回去的，等回过神来，崔九正一脸紧张地在她面前来回转圈。
“小九九……”
听得冉花遥终于开口，崔九一喜，立马奔过来，弯腰看着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叫你这般没魂没魄？”
发生了什么事……起初冉花遥居然没有想起来，反复念了几句才恍然觉醒，又自顾自地低语：“原来，我也不是个好姑娘，难怪苏云锦不喜欢了……”
“到底怎么了呀？”崔九不知事情始末，见她觉醒过来又开始自责，便更加紧张不安，急着道，“你怎么会不是好姑娘呢？公子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知道的，他只是忘记了呀。”
冉花遥摇摇头，抿了抿嘴，才道：“因为我不是好姑娘，所以才注定了要他忘记我的。”
“瞎说什么？！要是你不是好姑娘，老天就不会让你遇上我家公子！”崔九见劝她不住，便大吼一声，果真将冉花遥镇了住，眼睛里光亮起来，“如今该做的是怎么将公子从那个疯女人的手里救出来，而不是自扰自责。莫不是，冉姑娘你想放弃了公子，眼睁睁地让他被那个疯女人控制。若有一天公子记起你来，你何在？我家公子又何在？！”
冉花遥的眼中簌簌地落下泪来。
“可是……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了……玉平阳说的对，我这样无知无畏的小丫头，怎么斗得过她的手段狠辣？下个月初十……小九九，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呀……”
“不急不急，冉姑娘，我们不急。就算千钧一发，也总是算个机会的。就算来不及，那一日，我一定拼死也会杀了那个疯女人的。”
冉花遥愕然，赶紧说道：“小九九，你最好断了这个念头。你死了也是白死，并不能伤她毫发的。而且她若死了，指不定苏云锦会怎么样呢……”
“这、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玉平阳在，他定会没事的。你莫担心。”
“可是公子变了，冉姑娘不该没有察觉。难道那样的公子，会是‘没事’的吗？”
冉花遥心中作痛，避而不答，只道：“小九九，若那日当真迟了，你便还继续留在苏云锦身边，帮我好好照顾他，顺他的意，莫让他忧，莫让他愁。最好，也不要再让他记起我了。”
崔九心中顿感不好，问：“那冉姑娘你怎么办？”
“我？”冉花遥眨了眨眼，又想了想，道，“我或许……就自己死过去了。”
崔九张口失言。
他在一旁看着，冉花遥什么样的性子他还不知晓？这个怪脾气又执拗的姑娘，没了自家公子又如何能活得下去？她说自己会死过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如此，他又如何去劝？
“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了……”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冉花遥忽然又激动起来，目光闪烁不安，“所有的一切都更加想不明白了……我以为就算不能破解蛊毒，撕下玉平阳的伪装也能让苏云锦看穿她的把戏的……可是她的脸还是云婀的脸。还是，这原本就不是什么把戏，她真的是云婀……不！她承认自己是玉平阳的，那张脸的下面一定是玉平阳的脸……可是为什么云婀的皮囊烂进了她自己的脸她都不怕呢？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是……”
见冉花遥又将自己绕进去，像是魔魇了一般，崔九一时没有注意了，惊慌失措：“冉姑娘，你在说什么呀……冉姑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啊！冉姑娘……冉姑娘！”
可冉花遥却依旧自顾自地低语着，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崔九的话一样。
“到底是……”
崔九见喊她再无反应，赶紧拿了盆水来作势便要叫上去，冉花遥却惊呼一声，吓的他手一抖便将盆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声作响，水也洒了一地。
“冉姑娘？”崔九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唤她。
“小九九，”冉花遥忽然睁大了眼睛，满脸喜色，“小九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玉平阳的变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