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菡的嘴角，扬起了美丽的弧度，眉头却皱了起来：“只要可能，我当然会帮你的，可你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你不去求夫人，求我也没什么用，况且现在，我自身难保，又怎么帮得了你呢？”
张妈妈不断的磕头：“这……不瞒表小姐，夫人对奴婢不满已经很久了，如今，夫人让奴婢做的事没做好，还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在夫人的眼中，奴婢已经是一颗弃子了。奴婢知道，表小姐你是府中主子，自然有办法帮助奴婢的。”
“哼，我这个主子，也只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可怜人罢了，甚至都不如你们这些夫人面前的老人更有些脸面。也就是老爷，顾念着和我母亲的兄妹之情，对我多加照顾，可是，老爷长年在外，对府中的情景并不了解，如果有夫人身边的人能够将府中发生的事老老实实的告诉老爷，增加老爷对我的信任，或许有些事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张妈妈一点即通，抬头看向旖菡，却带着为难：“可是，表小姐你也说了，老爷长年在外，很少能够回家一次，这个人又怎么讲这些事告诉老爷呢？就怕到时候老爷也知道了，我也升儿的胳膊已经没有了。”
“这一点张妈妈只管放心，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老爷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孟府发生的事都会一件件传到老爷耳边，到时候老爷自然不会忘了张妈妈你的。而你儿子那边，也不是什么为难事，那些人不就是要的银子吗，在这一段时间内，每日先给他们一些，只是不要还清，那些人贪恋银子，自然不会对你儿子怎样的。等到一切雨过天晴，那些赌债还清了，张妈妈就可以出去和家人团聚了。”
张妈妈很心动，但眼珠子骨碌一转，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奴婢……奴婢可是夫人身边的人，这背叛夫人之事……”
旖菡忍不住笑了起来：“背叛？张妈妈只不过说出实情，何来背叛之言？”
“表小姐说的是，可惜老婆子我虽然是夫人的陪嫁，可是这些年来，夫人并不怎么相信我，许多事情都不让奴婢知道，都要交给胡妈妈去做。”
“张妈妈可真是说笑了，府中各处可都有你的人呐，夫人的事，你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呢？”看张妈妈眼珠子还在转，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旖菡冷笑一声：
“张妈妈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老爷自然会相信的，我并不是要故意和夫人过不去，只是想要过一段安定的日子，不想三天两天被人找茬。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将将我手中的人交由官府，严刑逼供下，我相信官府自然会将上次白云庵中发生的事查的一清二楚的，到时候，夫人脱不了干系，你家巧姐什么下场，你也应该清楚吧。”
张妈妈一个寒颤，有些恐慌的抬头看向旖菡：“表小姐，你要我怎么做都行，千万不要将巧姐送官，奴婢就这一个女儿，不想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去给女儿送牢饭。”
“张妈妈明白最好了！既然如此，张妈妈就好好想清楚自己为夫人做过什么事，等到老爷回来好好坦白，不要再玩什么花样。要知道，我是个很记仇的人，别人欺负我或许会容忍，但一定会记到心中，等找到机会新仇旧恨一起报的！”
烛光摇曳中，旖菡的身影在柴房内渐渐消失，但是她最后一句话却在张妈妈耳边回荡不已……
“小姐，小姐……”何妈妈看旖菡一副出神的样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哦，何妈妈，什么事吗？”旖菡看着房中摇曳的烛光，这才惊觉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何妈妈看起来有些着急：“小姐，刚才老爷已经将张妈妈叫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旖菡心中虽然也有些担心，但嘴上还是说道：“不用担心，张妈妈应该清楚该说什么的，再说了，就算她不说，不是还是她女儿和那几个小混混吗，这件事再加上今天的布偶事件，足够夫人受得了。”
何妈妈却是另有担心：“哎，就算老爷知道这些事又能怎样呢？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她的结发妻子，再说还有两个孩子。”
旖菡却是轻松的笑了：“我们其实也不想拿她怎样，只要舅舅生气，觉得对我心有愧疚就好。不然的话，他又怎会让我们……”
“小姐！”却是春苗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她来了。”
“哦？”旖菡一怔，待明白春苗口中的她是谁时，先是惊讶，接着脸上便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么说来，张妈妈倒是说了实话，否则，她又怎会这时候巴巴的赶来呢？我倒是想看看她这次又想干什么——把人请进来吧。”
很快，春苗便领着一人走进了房间，那人掀开头上的青布斗篷，便露出了一张和夫人几分相似、却圆润不少的脸。
旖菡赶紧起身，将她迎到榻上坐下：“宋夫人此时来访，可是又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旖菡姑娘太客气了，什么宋夫人，以后喊姨妈就行！”夫人李氏的亲妹妹——宋夫人笑圆了一张脸，看旖菡但笑不语，她便接着道：“要说起来，旖菡姑娘虽然足不出揽荷居，可是孟府中又有什么事会瞒得住姑娘，又怎么会用的着我这做客之人来向姑娘说什么好消息呢？”
宋夫人端着春苗刚刚沏好的茶淡淡的笑着，不知为何，看到这张笑脸，旖菡却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她甚至希望面对的是夫人那张冷冰冰的脸，而不是眼前这张看起来温和无良的笑脸。
“宋夫人真是说笑了，我知道的，都是一些下人们胡乱传的笑话，哪像宋夫人你，一个布偶就能引出那么多的事，说起来，还真是夫人你本事大，我可要多谢谢宋夫人你呢，要不是您，今天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道这，宋夫人本来笑意盈盈的脸竟然暗淡了一下，那双充满笑意的眼似乎突然间蒙上了一次阴霾，但这些一闪即逝，她很快又恢复了一脸温和的笑容：
“旖菡姑娘这么说可真是折杀我了。只不过是我的下人偶尔捡到了两个不知被谁丢弃的布偶，本想送给旖菡姑娘看看新鲜呢，谁知道竟然让胡妈妈误会了，闹出这么大的事，哎，这可真是没想到呢。”
旖菡也笑了：“可不是吗，我看了宋夫人给的布偶，看着新鲜好玩，本来想留着呢，可是不知道那个不老实的丫头，可能看着也是新鲜吧，竟然给拿走了，我还没来及查出是谁来，没想到不知怎么到了胡妈妈手里，更没想到的是，胡妈妈那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也喜欢这种玩意，随身还带着，可是呢，老爷夫人好像不太喜欢这种东西，你看，这可麻烦了吧，竟然闹出了今天这一出扎小人的闹剧来，哎，到现在我头脑还昏昏沉沉的，甚至都来不及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旖菡一会皱眉、一会儿叹气的样子，宋夫人端着手中的茶杯但笑不语，但是那双略显阴霾的眼中却闪过着急，旖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着急，只是一副年少不知事的样子。
“哎，说起来，这胡妈妈也是我姐姐身边的老人了，没想到做事却是这样的糊涂，要想栽赃，一个就够了，哪用得着这么多呢，何况这样大热的天，穿着本来就单薄，身上带一个布偶就很明显了，她竟然还一下子带了三个，哎，我看孟老爷也是气糊涂了，这些事也没好好想想。”她意有所指的道。
旖菡笑的却是很轻松：“听宋夫人的意思，这种事倒好像是没少——见过吧，我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自然没有宋夫人想的那么多，或许是胡妈妈想要更好的来个人赃并获吧，只是没想到，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其实啊我觉得，只要确定那些布偶不是我的就行，至于说到底是谁的，无所谓了，反正这巫蛊之事在孟府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旖菡此话一出，宋夫人的脸色才变了，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夫人当年做的那些事，她都清楚，她真担心如果这件事再深查下去，牵扯出那件事，到时候姐姐可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只是，她却有些不甘心，她知道了夫人和胡妈妈的打算后，冒着和姐姐翻脸的危险，将胡妈妈废弃要丢的两个布偶捡回来，当玩具一样送给旖菡，本来是想看看这旖菡是不是聪明之人，只是旖菡当时看了，只当普通玩意一样随便一扔，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正暗自可惜呢。
没想到，旖菡表面不在意，实际上却是早有打算，这夫人和胡妈妈没有诬陷到她，反而被她反咬一口，又牵扯出以前的许多事，这一下子，让孟老爷大为生气，这时候夫人和胡妈妈正焦急万分，而旖菡却在这里像没事人一样。
她将那布偶给旖菡，以来是存试探之心，二来也是想旖菡示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毕竟，上次因为宋成玉之事，旖菡心中对宋府恐怕也有了成见吧。
她这次偷偷前来，本来是要向旖菡示恩，同时也带有威胁之意：别忘了你房间那两个布偶还是我给的呢。
然而，旖菡的表现却令她有些气恼，她本来设想的恩威并施却一点用也没有，而旖菡的话中，却隐隐有一切都是她在其中煽风点火的意思。更令人震惊的是，旖菡所表现出来的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虽然说话有时候难免露出一些孩子气，但是那股面对事情的镇定和沉稳，令她也不得不赞叹，她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消逝了三年的面容：再过几年，这将又是一个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