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的病情渐渐好转,武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连着几天召武氏亲人觐见。
芸香刚升为武后的贴身侍女,每天跟着武后,长了不少见识。
这天早上,武后派我去取些旧诏查阅,我正要出门,芸香就跑了过来。
“给!”芸香抓过我的手,将一大把红枣塞到我手里。
红枣在宫里算不得少见的吃食,但芸香给我的这把红枣却不太像宫里的东西。宫中的枣都是饱满圆润的,而我手上的这一把却有些干瘪,个头也不是很大。
芸香大概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还没等我发问就说道:“婉儿,你可别小看我给的枣,虽然比不上贡品,可是这些都是武后娘家的园子里自己种的呢。这几天武家人整天进宫,带了不少东西,天后自己用不了,索性赏给我们了。你多吃一些,也沾沾皇家的福气。”
“这样啊,那我可得多吃点。不过我这还有点事,先走了啊,回见。”
我一边往嘴里塞着红枣,一边急匆匆向门外跑去。
存放诏书的文澜馆离麟德殿有好一段路,待我取完诏书往回走时,太阳已经快到中天了。
我捧着诏书正要进门,门口的太监却把我拦了下来:“天后这会正和娘家人叙旧呢,婉儿姑娘先等等吧。”
我只好站在门口等,只觉得肚皮越来越空,真不知道他们这一叙旧要多久。
百无聊赖中,索性走到麟德殿外看风景,不过风景没看到,却看到李显正朝这里走来。
待李显走近了,我躬身行礼。看到我抱着诏书挺辛苦,李显连连摆手:“免礼。”
说真的,这还是我在知晓他的身份后第一次遇到他。
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便有了拘束,我垂着头,一时无语。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半晌,还是李显打破了沉默。
“母后这几日还好?”
“回皇子,天后一切都好。”
标准的宫廷式对话,大概以后我和他都得这么说话了,我不禁暗想,还是彼此都不认识才好。
“恩。”李显微微点头。
沉默片刻,李显突然开口:“你要小心,不要卷进是非里。”
听到这话,我不禁抬起头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望着李显的眼睛,一脸疑问。
“看来你不知道。”李显的神情略显放松,“有些事不知道最好。”
还没等我说话,李显又道:“今日母后的娘家人来了,母后设宴,几位皇子都得到了邀请,我该进去了。”
语毕,李显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揣摩他刚才那些话的意思。
李显进去没多久,刘公公走了出来,“婉儿,你可以进去了。”
我连忙抱着一摞诏书走了进去,总算能把这堆东西放下来,快累死我了。
武后看着我如得大赦的样子,不禁笑了,“今天是我疏忽了,早上派婉儿出去取诏书,结果娘家人一来竟把这事儿忘了,要不是显儿提醒,只怕这会还让婉儿在门外站着呢。”
原来是李显帮我说的话,难怪他一进去刘公公就来喊人。我抬头看看李显,微微点头,谢了!
放好诏书,我准备躬身退下,武后却挥了挥手:“今日本宫宴请众位皇子和武氏一族,指不定什么时候又需要拟诏书,你就留在这里吧。”
听到这话,我暗叫不好,心想着中午饭就这么耽搁了,可是嘴上却只能点头称是。
皇子陆陆续续地来了,武氏一族坐在武后右侧,皇子则坐在左侧。
渐渐地,其他位置都满了,只有右侧最边上的两张桌子依然空着。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两个迟到者速速归位。
要按往常,武后只怕早就掀桌子了,什么人居然敢拂武后的面子!可是今天,武后却很平静,甚至很温和,依然带着笑容和自己的娘家人说着家常。
武后的右侧,一派和煦景象。而在武后的左侧,却是阴晴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在武**里的原因,几位皇子都显得很沉默,就连一向最活泼的太平公主也是安安静静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侍的宫女太监们都有些焦躁,只有刘公公依然挂着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容。
门外突然传来通秉的声音:“韩国夫人武氏、魏国夫人贺兰氏到。”
不远处是两个匆忙行走的身影。
“天后在上,小女素有晏起的习惯,事先不知天后今日设宴,故来迟了,还请天后恕罪。”韩国夫人携贺兰氏匆匆跪倒。
见韩国夫人这样说,武后急忙起身,亲手扶起跪着的韩国夫人和贺兰。
“姐姐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侄女起晚了,来姑姑家吃饭迟了点,有什么好怪罪的,几天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武后一边说,一边微笑着请她们入座。
见武后并不生气,韩国夫人和贺兰氏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
武后重新回到正中的位置上。
“贺兰,咱们武家人里,真正住在这宫里的就我们两个,平时跟家里人连面都不容易见,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多和他们说说话,他们可都很想你呢。”
贺兰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姑姑,片刻后,贺兰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平日里这位姑姑对自己总是严厉的,今日难得一见地温和对待自己,贺兰想必很开心吧。
“要不是姑母设宴,贺兰定没有机会和亲人见面,今日的机会,全赖姑母所赐,请受贺兰一拜。”
说话间,贺兰已盈盈跪下,正要磕头,却被武后拦住了。
“刚才说了,自家人没这么多规矩。听你这么说,姑母就很开心了,坐回去吧。”
贺兰再次谢过武后,起身退回,自进殿一来一直紧绷绷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笑意。
武后微笑着再度开口:“今天你的两个舅舅给我带了自家做的肉酱,你也尝尝,我还没进宫的时候最爱吃这个,你尝过之后肯定也喜欢。”
说完,武后抬了抬手,没过多久,一位宫女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