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生活中有多少人在打着爱的旗号,做着对别人伤害的事。有不接受以爱的名义伤害他人的,也有被爱伤害了却仍不自觉的。宋鸽的姥姥就是这样的施爱者,斯琴就是不自觉的受害者。
且说斯琴自和冀州一起生活以来,也是彼此珍惜,恩恩爱爱。
宋鸽是个很野的孩子,三岁的时候,宋鸽哪里都去,谁家的门口她都能进去。有一天,天很晚了,宋鸽还没有回家,斯琴着急了,她开始满村焦急地找宋鸽,有两个老婆婆走出来,叫住要哭起来的斯琴:“咋啦,孩子丢了?平时怎么不好好看着呢?这孩子要是被坏人带走或者走到山里让野狗吃了,你可咋办?”正说着,宋鸽从里屋跑出来:“妈妈,我在这呢。”斯琴一把抱起宋鸽,那种失而复得的高兴与后怕交织着。
不久,老二出生了,虽然又是个女孩,一家人仍是高兴不已,这次由爷爷亲自给起了名字。爷爷一生动荡坎坷,他希望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所以爷爷说叫老二“平子”。平子的出生,大家似乎更是忘了宋鸽,她常常地走到东村姥姥家,自己再走回来,冬天,她的手、脚、耳朵和脸全冻肿了,两只小手像红色的包子,路人看了都会心疼。在邻居的劝说下,斯琴给宋鸽做了棉花的手套,宋鸽感觉到了久违了的被人重视。
两年后,老三“安子”出生了,也是个女孩。这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压力。在七十年代中后期,人们的思想还很保守,如果一家没有个男孩,就好像没有完成自己的人生任务,即传宗接待。斯琴觉得愧疚,冀州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冀州开始埋怨斯琴废物,那个时代,人们在这方面大多愚昧无知,只要生不出儿子来,就以为是老婆的缘故。
斯琴很努力地劳作,承担着三个女儿带来的生活压力,此时的她已经不能去上班,孩子太小了,她承担着全部家务,每天也是忙碌地很。
夜很安静,六岁的宋鸽还是被灯光晃醒了,她发现妈妈还在那里纳鞋底。
“妈妈,你不困吗?”
“不困,你睡吧,宋鸽,我把这鞋底纳好了,给你们三个做新鞋子。”
“该纳好了吗?”宋鸽向妈妈靠了靠,问道。
“快了,睡吧!”,宋鸽依偎着妈妈又睡着了。
天蒙蒙亮时,斯琴这才打了个盹。然后起来,给即将上班去的冀州准备好早饭。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这天,妈妈要去园子摘菜,在灶里填好火,对宋鸽说:“大闺女,水要是开了告诉妈妈。”
宋鸽答应着,妈妈大概刚跳进园子,宋鸽就去叫了妈妈:“妈妈,水开了!”
斯琴赶忙走过来,不禁说到:“傻孩子,这不叫开锅,这只是锅底有点水泡。开锅要翻大水花。”斯琴又填了一把柴火,继续来到园子里摘菜。
“妈妈,冒大水花了。”宋鸽叫起妈妈来。等斯琴跑过来看到水的样子,没好气起来:“这怎么叫开锅呢,要翻大水花,这还没翻水花呢!”宋鸽乖乖地守在灶旁等着水开,她一定要记下水开的样子,免得以后妈妈还生气。
这晚,妈妈爸爸出去了,宋鸽由于害怕,怎么也睡不着。两个妹妹睡得倒是很想。突然,老鼠“咯吱咯吱”地在木柜里或者木柜底下嗑起柜子来,老鼠每嗑一口,就好像嗑在宋鸽的神经上,她从炕上坐起来,把炕头的纺线锤扔向靠墙的木柜上,老鼠也吓了一跳,不动了。宋鸽为自己的“创举”感到高兴。可是,老鼠又开始嗑起木柜来,宋鸽又抄起炕头的补袜子板,再次扔到木柜上,“噹”的一声,老鼠又安静下来。老鼠肯定也是害怕了,再想怎么回事呢,宋鸽想到这,不禁笑起来。可是执着的老鼠再一次嗑起来。宋鸽把炕头所有的东西扔下去,老鼠也只能消停一会。宋鸽把睡觉的枕头也扔了下去,宋鸽趴在炕头,双手伸向地面,她在捡鞋子,她把能够拿到的鞋子一只只地都扔过去了,老鼠还是坚持嗑木柜。再远处的鞋子宋鸽趴在炕沿是够不到了,她是不敢下到地上的,正黔驴技穷的时候,爸爸妈妈回来了。宋鸽哇的一声哭起来:“妈妈,耗子,嗑咱家的木柜。”
斯琴看到地上狼藉一片,本想发火,看到宋鸽哭起来,倒也不再训斥宋鸽了。
斯琴很忙碌,她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坏,而且一有火就发到宋鸽身上。
在外面玩了一上午的宋鸽,临近中午的时候饿了,她回到家里,妈妈没有做饭,她在街上打粪块。
‘妈妈我饿了。“宋鸽说。
”饿了?饿了就吃我大腿。“妈妈说。
宋鸽看看妈妈的大腿,很粗,穿着衣服,根本没法吃。她这才意识到妈妈又生气了。
家里养了一群小鸡,浅黄色毛茸茸的,可爱至极。宋鸽每天蹦蹦跳跳的好动,小鸡也爱追着她。一次,宋鸽从门槛上起跳,一只小鸡竟和她一起跳起来,比她落地还早,宋鸽一脚踩在小鸡身上,可怜的小鸡挣扎了几下死掉了。斯琴看到了,拿起笤帚就朝宋鸽打过来,本来就在心疼难过的宋鸽,更是害怕起暴怒的妈妈来,她也只有哭喊起来,没人教她,她会求饶:“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从那以后,宋鸽挨打成了常事。
宋鸽都不记得自己洗过澡,有一天,妈妈心血来潮,非要宋鸽洗脖子,说她的脖子是黑车轴。妈妈把水撩起来流进脖子,妈妈使劲揉搓着宋鸽的脖子,疼痛使宋鸽哭起来。妈妈拿起笤帚又是一阵乱打。哭声并没有减小,和打的惨烈程度成正比。事后,有好心的邻居问起宋鸽被打的事,还嘱咐她再遇到这种情况要跑掉,宋鸽记在了心里。
一次妈妈让宋鸽用葫芦水瓢给舀水,宋鸽不小心把瓢摔在地上,碎掉了。妈妈劈头盖脸就打过来,宋鸽记起了邻居的话转身要跑,被妈妈一把抱住,妈妈干脆把门插上,打得更惨了,一边打一边解恨地说:“我让你跑,我让你跑!”宋鸽的嗓子哭哑了,妈妈打得快没劲了,闻声敢来的路人,用细木棍也终于把门栓扒拉开了,宋鸽像看到救星一样看到了摆脱挨打的希望。进来的是一位大妈,她高声嚷着:“你是要把孩子打死才解气吗?不打死这么打脑袋也会打傻的,有你这样当妈的吗?一个水瓢都比孩子的命重要吗?”宋鸽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死,如果她懂得了她如果死去会有人很多人快乐,她宁愿死去。
一天,宋鸽刚刚脱掉鞋子爬到炕上来,妈妈便嚷起来:“让你拿碗都记不住拿,看我不揍你!”说着就拿起笤帚朝宋鸽砸过来。宋鸽立刻跳下炕,撒腿就跑。妈妈则直接追出来,是宋鸽大些了吗?还是宋鸽太拼命地去跑了,她只顾一路奔跑,脚下没有鞋子,有的是瓦砾,脚下没有路,有的是荆棘。妈妈看追不到宋鸽,便一个大石头砸过来,砸在身上,那时候没有意识到也砸在心上。她的哀嚎,是对妈妈的控诉,而倾听她控诉的人,该是宋鸽跑过的大街小巷、跑到村外时,所有看到的和听到的村民。谁在控制着我们的生命?是自己的本能吗?小时候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我们,是老天给了我们不自觉的求生的欲望,在今后的时光里去唏嘘感悟。
村南头是座小山,梯田是被先人早就磊好的,有一处梯田,是用大块的石头磊起来的门口的样子,宋鸽不知道山那边是什么,她以为所有的人出门,都要经过这个“门”,这是链接外面世界的“必经之门”。很多年以后,每当宋鸽看到古希腊的迈锡石狮门时,都会想到这个“门”。这个门给了她逃脱痛苦的希冀。
晚上,山坡上灯火闪烁,人们在这块大石头旁找到了睡着了的宋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