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教、蛇灵。李老道月夜中对王彦说的那些话,久久萦绕在心里。
王彦回到家里躺下,经过一夜的折腾,他还是睡不着。
裴倩早上扫完院子,蹲着个陶盆进了房间,正看见自己的夫君看着屋顶发愣,有些好奇的问道:“夫君,你想什么呢?”
王彦将目光收回,转头对小妻子作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没事,我......我就是有些累了。”
裴倩呵呵笑道:“累了就早点睡吧,师傅在隔壁可是呼噜打得山响,要不要我用粗布将窗子遮上,屋里暗了,人也容易睡着。”
王彦摇头道:“不用了,我用被子把头蒙住也就好了,你也别光忙,累了就休息一会。”
裴倩感到心里甜甜的,目光在屋内扫过,见王彦脱下的衣服上有些泥土,轻轻拿起转身走出屋内,在外间洗了起来。
王彦待裴倩去了,用被子把头捂得严实,又想了一会昨晚的事情,心里烦躁,翻了个身,腰间碰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却是那李老道给的八卦铁盘。
王彦脸上划过一丝苦笑,索性不再想那些烦心事。门外裴倩洗衣服激起的水声传入耳内,心里又是一股暖意升起,脑袋里慢慢变的空灵,一股疲惫感传来,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叫一个沉,一直到太阳下山,王彦才在裴倩悦耳的呼唤声音里醒来。
“夫君,该起来了。”
王彦答应一声,见床边早有一套干净衣服摆在那里,伸手取来穿戴了,下的床来,闻着衣服上的清香和外间饭菜的醇香,见自己昨晚的衣服晾在院中的竹竿上,王彦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以后这样的日子或许要被打破,命运有时候真的难以捉摸。
接过裴倩冻得通红的小手拿着的碗筷,简单的吃了几口,王彦出了屋门,院子里李老道坐在石板上呆呆的看着院墙。
“以后晚上你不用出门了。”李老道听到王彦的脚步声来了一句,却不回头。王彦应了,径直走出大门,奔着柳家而去,脚步里远没有以往的那么轻盈,因为有心事而变得有些沉重。
自从大掌柜柳盛将王彦用的记账法在账房推广使用,那账目上的事情就出奇的明了清晰起来,剩下的多是些算筹计算的活计。
而王彦早已经在前几天正式被柳盛任命为大账房,像一些小账杂事本是不用理的,加之二掌柜张正对王彦表现出的能力早已服气,又感激他周全自己面子,那干起活来更是拼命。
底下三名账房见风使舵,更对王彦巴结起来,一个个努力表现,希望给新任的大账房一个好印象。
这一来,王彦在工作时间那叫一个清闲,有时实在闷的难受想做点什么,都张正四人抢着做了。
这天王彦心里有心事,仰躺在椅子上对着房梁发愣。张正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见他一言不发,眼睛失神。
出于关心,上前小声问道:“大账房今天可是病了,要是身子不舒服,您就回家歇歇,这里有我看着呢。”
王彦对他抱之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张账房了,你以后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大账房听起来不习惯,我们都是在一起做事,不用那么客气。”
张正摇摇头道:“大账房说哪里话,自古就是上下有别,你是账房的管事,我们底下人怎么能直呼您的名字,何况您的本事我也见识了,张某人可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王彦笑笑,知道他这是真心话,这些天的相处之后觉得他是个实诚人。
王彦有心事,正想找个人聊聊,于是问他道:“张账房,你说一个人是自己生活好了就算好,还是让一大帮人生活好了才算好呢?”
“这......”张正没想到王彦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不好回到,支吾了一会,就听王彦又笑笑道:“你我此时就是闲聊,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见王彦语气真切,张正又想了一会这才道:“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但我认为人这一辈子需要做几件大事,这才算没有白过。”
说到这里,张正指了指自己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自嘲的笑道:“就像我,这一把年纪了,回头想想年轻时候,除了每天憋在账房里算账,回家就是吃饭睡觉,连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都没有,等到过两年去了那边,这一辈子就算这么完了,不久之后估计都没有什么人能记得我的名字了。”
王彦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对张正一拱手道:“谢谢张账房的指教。”
张正赶忙还礼道:“在下不敢当,大账房说过的,闲谈而已。”
王彦看着忙碌的张正四人,心里有些感慨,同时问自己一个问题,要是真如他们一样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自己真的会愿意么?
步出账房的王彦信步来到后院的花园里散步,这花园面积不小,被青砖的院墙环绕成一个单独的院落,有一扇小角门通往外面的一片小树林。
那小树林夏天是城内人纳凉的好去处,这时天寒地冻草木萧瑟,自是没人去的,实在安静的很。
王彦这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他穿过花园,守门的家丁却是认得王彦,知道他很受家主和大掌柜器重,说话间便加了客气:“王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王彦和他打个招呼:“我想出去转转,小哥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家丁本是对他存了巴结之心,听他说的客气,那会不允,忙打开角门,还不忘提醒他道:“王先生要是在外面转够了,记得早点回来,家主这次来寿阳多住了些日子,这会还没走,让他看小人放你出门有些不好,再者,最近城里面有些不太平,好多有钱人家都被人夜里偷了东西,怕是有什么歹人混进了城来,先生出门也小心些。”
王彦见他提醒自己小心,虽觉得自己这穷样,估计那歹人要抢钱财也不会找自己下手,但受不住人家一片好心,也谢过了。
小树林里空荡荡的,落了叶子的枝条在冷风中随风摆动,簌簌作响,王彦找块石头刚坐下,不一会身上寒冷,突然想起前日公孙大娘教自己的剑法,寻条枝条按照剑谱上的招式练了起来,身子慢慢的暖和起来,只是初学乍练,难免联系的歪歪扭扭,不像个样子。
突听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传出,一个婉转的女子声音道:“想不到你这聋哑之人竟然还会些剑法,只是这剑法全然不是样子,是你练得不对,还是这剑法本就是这个样子。”
王彦面上一热,回头借着月光看时,却是一个少女站在自己身后,这少女身材修长,面貌妩媚,正是那天在街上骑马撞倒自己的妩媚少女。
当时自己一时童心大起,装做聋哑之人逗了她一回,没想她竟然当了真,这会还是记得。
王彦有苦难言,索性也不搭腔。
妩媚少女见他不回话,自是认为正常。她今天穿了一件貂皮的红色披风,内里是一件翠绿色的棉衣,却掩不住凸突有秩的曲线,身上妩媚之气不减,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女的眼神里淡淡的有一丝忧伤。
王彦呆了一会,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少女也点头回应,而后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弦月自顾自又像是对王彦道:“今晚这月亮也好像有些不高兴呢。”
王彦无语,那少女忽的又是转头看看王彦,带着些苦笑和自嘲道:“我忘了你不会说话,想来你也听不见我说什么。”王彦点点头,忽的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是能听见的。
那少女对王彦善意的笑笑:“我叫柳叶儿,你可以称呼我‘叶子’,我父母和哥哥都是这么叫我的,你叫什么名字?”
柳叶儿,叶子,很好听的名字,王彦在心里想道。
王彦拿起一只树枝,在地上写了王彦二字,少女会意:“你叫王彦?”
王彦点点头。
那少女笑道:“看你练的剑法,虽然不像个样子,但也可以看出里面的精妙之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但是以后要努力练习,我也是学剑的人,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王彦本想用树枝再在地上写字回答她,却因为字数太多,想退一步找个宽阔处写得清楚。
没想刚退一步,脚下被藏在枯叶下的树根一拌,重重的摔了个马趴,在美女面前出如此洋相,王彦当时脸就红到了脖子根。
柳叶儿看到王彦这幅糗像,不由笑出声来,她今天心情本是不好,这会笑了一会,心里舒服了许多,对王彦的好感也加了不少。
王彦狼狈的爬起身来,拍拍身上沾着的树枝草叶,心里那个郁闷。
“你这人倒真很有趣,我们做个朋友可好?”柳叶儿笑道。
和美女做朋友,王彦怎么会不愿意,虽然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小妻子,但是有个红颜知己估计也没有男人会拒绝。
王彦作出欣喜的表情,用树枝写说自己愿意。柳叶儿又是一笑,本来妩媚的相貌里现这会更是妩媚之气更重,看的王彦很是养眼。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我心里憋着一件事让我很不开心,但是没法和别人去说,我说给你听罢,你既然不会说话,那么一定不会轻易泄露出去,还有我们是朋友,你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吧?”
王彦忙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柳叶儿以为王彦真的不会说话,心里本就对他没有提防之心,这一来将事情大概说了出来。
原来这柳叶儿出身在大户人家,具体的没说,但王彦想来也是和河东柳家有着关系,说不定也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世家的旁系子弟。这柳叶儿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只有自己的哥哥对自己关爱有加。她虽然是女儿身,却喜欢跟着哥哥骑马学剑,女工之类却是不会的。
柳叶儿一直以来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想前一阵突然被父亲告知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河东王家的嫡子,名字叫做王温。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是柳叶儿托人暗中打听之后却了解道这王温虽然出身世家,品性却是不佳,心中老大不愿意,找父亲申诉一通,反被训斥,心里好不郁闷。
柳叶儿说起这些,脸上带着愤愤道:“要我嫁给这种人,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两只粉拳紧握,可见心里有多么的不甘。
王彦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柳叶儿性子实在有些刚烈,但又一琢磨,或许这是她所听有误或者一家之言,自己在后世的时候可是读过关于世家的记载,印象里的世家嫡子子弟那一个不是品性颇佳,温文有礼。
这来源于世家一贯的教育环境和家风,是相辅相成的,王彦可是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的,想来有那么好的教育和家风,世家子弟品性能差到哪里?
柳叶儿是不是突然听说把自己许了人家,从此在不能无拘无束,于是对人家也抵触起来,心里没好感也是正常,毕竟这是年轻少女的共性。
王彦心里这么认为,面上还是很有耐心的倾听着,这举动让柳叶儿很高兴,毕竟每个人都喜欢有人耐心倾听自己的谈话。
两人就这么过了很久,天色看看晚了,柳叶儿把心里憋着的话一口气说完,心情好了不少,见天色不早,只好依依不舍的和王彦道别:“今天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希望以后你还能每天在这里听我说话,你答不答应?”
王彦含笑点头,柳叶儿开心举步走出林子,不忘回身和王彦挥挥手:“明天见。”说完小跑着撒欢的离去,鹿皮小靴在地上踩得树叶吱吱作响,渐渐的消失在眼前。
王彦看着离去的柳叶儿,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但瞬间一个身影在心里放大,真是自己的小妻子裴倩......
王彦想到裴倩,心里一阵甜蜜,慢慢的走回柳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