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惜带着灵翠和两个嬷嬷到了西屋这边要近一些,不多会儿就到了。门外的丫头和嬷嬷看到梦惜,赶紧上迎的上迎,进内的进内。没等梦惜走到屋门口,那郝姨娘已经带着讨好的笑容迎了出来,七嬷嬷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的笑。
梦惜也不客气,甩着手就进了屋。屋里的丫头婆子有眼色,早早地在炕沿上铺上了百色褥子。梦惜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伸手接过小丫头递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又扔了回去。“咣当”的一声,把刚刚坐下的郝姨娘给吓的又站了起来。满屋子含笑的丫头婆子们也被吓的低了头。
慢慢地环视一下屋里众人的表情,梦惜才哼了一声“这啥水?这么难喝。”
郝姨娘一听这话,伸手就去拧奉茶丫头的胳膊:“你个没眼色的,格格过来,自然要上最好的,怎么能拿这种不上桌的东西来。”
梦惜冷笑:“我自然知道,这府里最好的东西都在我屋里呢。姨娘也别眼热。灵翠,明儿把我那儿的龙井,给姨娘拿一罐来。姨娘再看好了什么或者谁,吱一声,梦惜让出来就是。”
灵翠忙应了下来,却是抿嘴一笑:“格格却是错怪了这位妹妹,姨娘这里的茶,原也不错。只是格格喝惯了屋里的,不习惯罢了。”
梦惜闻言很是受用,赞赏地看了一眼灵翠,笑着点头:“倒是。我是有些习惯享用用过的东西,也习惯使用某些已经用的顺手的人。只是,怕,没几个人能有翠儿你明白而已。”
郝姨娘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看了看七嬷嬷,微微笑了笑,又坐了下去:“格格本就是该享受的人儿,用啥也是该的。我们谁也不敢跟您比的。格格,我这儿也没啥好的,昨儿乡下人送了点草莓,也算新鲜,让他们洗几个来?”
“哦,这节气里有这玩意,倒是稀罕物。灵翠,咱屋里我咋没见着。”梦惜略想了想,没有继续发作,而是顺着说了两句。
灵翠上前一步笑道:“昨儿也送屋里了,只是世子爷说的,格格着了凉,那草莓不许再给格格吃,就拿下去赏嬷嬷们了。”
梦惜暗中松了口气,知道这位梦惜格格是爱吃草莓的,幸好刚才没说错:“嗯,我是觉得怪,黄鹂儿明明知道我爱吃,屋里却没,我还以为,有人把咱们屋里给忘了呢。既然是大哥嘱咐的,我就不吃了,姨娘也不用去拿了。”
郝姨娘刚应了一声,却听灵翠叹口气:“这事是奴婢接下的,黄鹂却是不知道。格格,您忘了,黄鹂昨儿……”
梦惜发现,自己越发喜欢这个机灵的灵翠了,顺着她的话,看向了郝姨娘:“我倒是差点忘了。听说,姨娘下令,把黄鹂关起来了,还要往外发卖?”
“这……”郝姨娘早明白了梦惜的来意,见梦惜这次不似以往那样直截了当地闹腾,这心里更没谱了,一边骂七嬷嬷多事,一边拼命想说词。
那七嬷嬷也是精明人,见郝姨娘为难,忙笑着从旁边走到屋子中间,对梦惜道:“原是格格不晓得,那黄鹂不是好东西。自她到了格格身边,格格就没好过,不是碰着,就是摔着。老奴请人替格格算过,那黄鹂竟是您身边的克星,留下对格格不好。所以,昨儿出事后,老奴和姨娘商量了一下,禀报了大格格……”
梦惜看着七嬷嬷一脸的褶子就恶心,抬眼正看到梦容大格格跨了进来,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姐姐来了,妹妹可是打搅了您呢。”
梦容为人与梦惜恰恰相反,是个温婉可人儿,最不愿意的就是多事,自打许了亲,平素在屋里更是一步不肯多走,一句话不愿多说的。今儿被果果请过来,心里就在嘀咕,走到这屋门口,恰听到七嬷嬷那番话,她顿时就明白了。
昨儿梦惜一行回府没多久,七嬷嬷就找过来,说是梦惜落水全因黄鹂侍奉不周,况且有算命的说黄鹂命克梦惜,留不得。梦容当时关心梦惜的状况,也没多想,合着梦惜平时也不怎么爱惜身边人,所以,梦容就告诉七嬷嬷,你们做主就行。怕梦惜身边缺人,她又将自己的外屋丫头果果给了梦惜。没曾想,一直在这些方面不上心的梦惜,居然会来西屋闹腾。
这边郝姨娘见梦容进来,忙忙地站起来迎上去,亲自把梦容扶到自个儿的位置上安顿好了,自己则侧身子坐到丫头挪来的椅子上。
梦容坐好了,方笑着冲梦惜道:“快坐下,多大的事呀,也值得你跑一趟,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呢。”
梦惜对着这个“亲姐姐”,却是不霸道,笑回:“早上起来就没事了。就那点事,能咋了。倒是听说黄鹂被人弄没了,心里不舒坦了。”
“昨儿你病中,她们来跟我说了声。我想着,别说真克着你了,就是有这么个风闻,也留不得呀,万事小心为上。”
“就是就是就是……”七嬷嬷一听梦容帮她说话,赶紧顺杆子上爬。
梦惜却是冲她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梦容:“姐姐或许不清楚,那黄鹂不仅没克了妹妹,反而是她救了我呢,若不是她时时看护着,妹掉那河里,早顺水漂龙宫里,找额娘去了。”
“呸呸呸呸…………”
梦惜话一说完,屋里上下三四个在那儿呸,连梦容都呸了两声,才说话:“妹妹这话不许这么说。黄鹂是你的贴身丫头,本该在你身边护着,由得你落水,也是失职。”
梦惜一笑:“身边跟着的丫头不止她一个,别的人却是听我说都去玩,就跑的没影了,倒是黄鹂怎么也不肯离开,若不是妹妹让她去采花,她才不会跟有些人一样,放下主人不管呢。”
“哦。”梦容听了这话,有些了然地看了一眼七嬷嬷:“原有这些由头在呀。七嬷嬷,这事,你不知道?”
那七嬷嬷赶紧回话:“回格格,老奴不太清楚。不过,就算那黄鹂昨儿没克了格格,可算命的不会错的。再说了,黄鹂是汉人,这些汉人,都下作的很,啥事都可能干出来,倒是早早地打发出去为好……”
“汉人…………下作……”
梦惜本想着过来教训一顿七嬷嬷和郝姨娘,耍点威风,带回黄鹂就算了,却不料听到这么一段话。作为汉民族的一员,她顿时一股怒气从腹腔中冒了出来,脸色也瞬间就变了。只是,梦惜也知道,眼下的她,不是汉族的孟琪了,而是蒙族的梦惜,该如何掌这位嬷嬷一巴掌,也得找个好点的借口。
不仅梦惜,就是梦容,听到七嬷嬷这句话,也变了脸色。梦惜虽气愤,却在一晃中看到了梦容变冷的表情,她略一转脑筋,就明白过来。
原来,僧格林沁的福晋虽是满人,却有汉人血统。福晋的生母是多罗贝勒文和的侧福晋吴氏,而吴氏的父亲,名吴二格,却是一名汉人。这样一算,梦惜他们三兄妹却是满蒙汉三血脉的后代,自然也有汉人血统了,即便只有四分之一。
“我倒是未曾想到,七嬷嬷对汉人是如此的憎恶,怪不得,额娘生前不待见你,原来,却是因为这个……”
想到了法子,梦惜自然不会再装下去了,而是一边咬着牙笑,一边起身来到了七嬷嬷的跟前,一伸手捧起了她的脸,唾了过去:“敢情在你眼里,我们这些有着汉人血液的格格们,都是下作人呀。”
七嬷嬷原本笑的很得意,猛听梦惜这一说,被啐一脸吐沫却不敢动。没等她反应过来,梦惜已经是一巴掌煽上了她的脸:“难怪你敢撺掇着姨娘伤我的侍女,原来是打狗给主人看。本格格今日打了你,看你敢不敢把本格格也拖去柴房,施行你的什么灭汉大业。”
被梦惜这一巴掌打的蒙头的七嬷嬷,这下是彻底傻在那里。郝姨娘也在这时才反应过来,明白七嬷嬷和她捅马蜂窝了。屋里其他人,除了梦容急促地喘气,其他人却都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格格,这回是真发怒了。
“妹妹,走吧,这西屋,不是咱们来的地方。”
梦容喘息了一会儿后,也是一声冷哼,下了炕,过去拉过梦惜的手,就往外走:“兰儿,去,让他们把黄鹂妥帖地带回梦惜屋里,找人来看看,别被作践出病来。再叫人去禀报世子福晋和硕郡主,就说,我马上去拜见郡主,想请教一下,日后这府里,谁人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