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骑手冲进太医院的同时,一辆马车也急速地冲进了西鼓楼大街。驾车人使劲甩着马鞭,赶马的同时,也在告诉前方的人赶紧让路。看到马车的路人也都认出了马车上的标记,这也是僧王府的马车。急急而过的马车,很快驶出了人们的视线,同样带起路人的八卦之心。
马车里,梦惜披散着乌发,裹着一件侍女的青白大褂,被侍女黄鹂儿抱在怀里,依旧止不住地打着寒颤。毕竟还是四月的天,任谁从水里被捞出来,也得冷的直哆嗦。
黄鹂儿一脸焦急和担心地看着怀里的梦惜格格,怕她又会一病不起。要知道,梦惜格格三个多月前得知母亲病逝,从外赶回时在马背上摔下,足足昏迷了近百天才清醒过来。眼下刚刚病好,却又掉水里了,若是惹上了风寒邪毒,指不定又得大病一场。
王妃仙逝,格格又病,僧王府全府人等都遭殃,而她们这些侍女,就更惨了。因为梦惜摔下马背昏迷不醒,王爷迁怒在侍女身上,那日随侍的红儿,就被王爷活活地打死,而外府的家奴们,听说也被杖毙几个了。一想到这儿,黄鹂儿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格格,您感觉好点吗?”又紧了紧环抱的双臂,黄鹂儿尽量把身上的热气传给格格,再看了看梦惜的脸,确定她神态正常后,小心地问道。
窝在黄鹂怀里的人儿轻轻动了动,笑了一声:“郦儿,回府后无论谁问起,就说,格格是自个儿掉进水里的,而且是你把我从水里拉出来的。千万别说其它的。”
黄鹂儿听到梦惜的这番叮嘱,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奴婢遵命。只是,格格,那个男人……没怎么吧?”
那个男人……轻笑了一声。想起刚才那个将她吓掉进水中,又把她捞起来的男人,梦惜就想笑。
那个男人,长的还不错,五官清秀,皮肤白皙,而那双黑亮的眼睛,更是一直盘旋在梦惜的脑海中。想起那男人被她骂成流氓时的一脸尴尬,想起那男人调侃地说是她的救命恩人时的得意表情,想起那男人听到黄鹂儿呼喊她时的惊惶,以及那人慌乱爬上马背落荒而去的背影,梦惜不由地笑出声了。
“格格……”听到梦惜在笑,黄鹂却止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梦惜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笑道:“按理说,我应该告诉阿哥实情,再让王府里的人找出那人来,感谢一下。毕竟是他从水里把我捞出来的,虽算不上救命恩人,也该表示表示。只是他去救我,就有了肌肤之亲,我不想有以后的麻烦事。再说,你是我的贴身侍女,我落水,你得担责任,若是你拉我出水的,便是立了功,阿玛和阿哥也都不再处罚你了。你明白?”
梦惜所言的肌肤之亲,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稀奇。这个男人,怎么懂得用挤压胸腔的方法来助她吐水呢?这可是百年之后的人们才会了解的急救动作。梦惜本人对这个动作并没什么感觉,她身体里毕竟是一个从两百年后穿越过来的灵魂。可在眼下的清朝时期,这种肌肤之亲可就不得了喽,绝对绝对不可以让旁人知道的。这个男人是谁?他怎么知道的这种急救动作,又怎么有这样的胆子敢这么做呢?一时间,梦惜对这个男人更加好奇了。
肌肤之亲?让我立功?黄鹂儿听到梦惜的叮嘱却是愣了一下,旋即想到,既然是这个男人把格格从水里救出来,估计少不了抱着之类的,而当时,她似乎看到那个男人俯低身子快趴在了格格身上……打了一个寒颤,黄鹂儿心道,若是这事传到府外,真是一个大麻烦,别说格格了,就是她这个侍女,怕也没好日子过了。想到这里,她忙忙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黄鹂儿心里还是无法安稳下来。她到梦惜身边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她见多了这位格格不管不顾的脾性和对下人的狠辣,毁在这位小格格手上的侍女可不是几个了。一个不好,轻则就是一顿皮鞭,重了就得赔上性命。正因为此,侍候梦惜的侍女,多是从外买回来的孤女,或者是家奴的女儿。
但是,似乎大半个月前,格格从昏迷中醒过来后,性子转变的有点大,不仅半个月过去了,格格还没怎么发过脾气,也没人挨打受罚,而且,格格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岁,为人做事等等,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就比如刚才那种为她着想的话,放在以前,那是连做梦也想不到会从格格嘴里出来。
按说,格格变好了,她们这些侍女应该庆幸才是,可黄鹂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虽是说不上来,可她依旧留了心眼,做事更加谨慎细致了。苦笑一下,黄鹂闷想,自己也算小心再小心了,却还是让麻烦找上门了,回府后,她免不了要受到世子和管家的盘问。幸好王爷不在家,否则……想到此处,黄鹂儿又打了一个寒颤。
似乎看出了黄鹂儿的心思,梦惜在她怀里换了一个姿势,轻笑一声:“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别忘了,我说过,我喜欢让你伺候。记住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听着有些霸道的声音,黄鹂儿悬着的心却慢慢放了下来,轻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要说僧王府中,除了王爷和王妃,谁也不敢对格格怎么地,王妃年初走了,而王爷宠格格都来不及,更不会违背她的要求。这好日子,她是过一天算一天吧。老天呀,求求你,就让格格这样好下去,她和府上的侍女们,也能多过几年安稳日子了。
马车进了府,僧王府中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热闹,直等到王御医诊断出格格没啥大事,等到梦惜服了去寒的汤药,躺下睡着了,颌府上下才算是安静下来。自然,也少不了人暗中求佛拜神的,保佑梦惜格格千万别出事才好。
僧王府里外折腾的时候,恭亲王奕忻在王府里也如热锅里的蚂蚁,坐不住呢。
将女孩从水里弄上岸后,眼见她一个劲地吐水,他自然而然地帮了一把。只是……法国传教士教的挤压之法,貌似被那个女孩给误会了。流氓?这个称呼真恶心。不过,当时的他却心情大好,加上对方娇好的容貌也吸引了他,因此,他满心得意地想和美女调笑一番,却听到身后有人高喊了一声格格。
那侍女的一声格格,将奕忻调笑美女的好心情击的粉碎不说,还把他吓的够呛,从城外逃一般地跑回府中后,都没缓过劲来。
若是京城里普通在旗蒙族人家的闺女,别说调笑两句,就是被他按压胸部的那种动作“欺负”了,也没啥大不了的。相反,如果对方真想找他掰扯掰扯此事,指不定他还能拍拍胸脯来个负责到底。毕竟,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亲王,他想负责的事,那些人家怕是会笑的合不拢嘴呢。
可是,那位小美人居然是位格格。京城里,能被称为格格,又穿蒙古装,而且是如此精美服饰的蒙古装束的人儿,根据奕忻的所知,符合这些条件的格格,只能是出自于那位倍受宠爱、如日中天的蒙古王爷家。
“王爷,王爷,小的回来了。”跟随奕忻的小太监小篮子,一溜小跑进了院子,看见奕忻,远远地就喊了起来。
奕忻腾腾几步走出回廊,边往外迎,边呵斥小篮子:“狗奴才,叫个屁,老实过来回话。”
小篮子跑到奕忻面前,依旧仰起笑脸,讨好地回话:“禀爷知道,您猜的真准,可不就是……”
一听这话,奕忻脸色更不好了:“小声点。说,是哪位?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小篮子伸伸舌头,笑道:“就是那个躺了百多天后,突然活过来的梦惜格格。”
“得,这下惨了。”奕忻呻吟一声,按住了额头:“僧格林沁可不是善碴。本王虽不怕他来闹腾,但皇上那儿,怕是……”
小篮子眨眨眼,不明白了:“爷,您救了这位格格呀,僧王爷该来感激您才对,咋会过来闹腾呢?”
奕忻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声你懂个屁,一甩袖子,向屋里走去。唉,听说,那位梦惜格格是出名的蛮横不讲理,她若咬死是被我吓到水里去的,我还就说不清了。若是她再对僧格林沁说出我曾按压过她的胸……只怕,那僧格林沁能打上门来。
想到他素日里和僧格林沁就走不到一块去,奕忻苦笑一声摇摇头。他倒是不怕僧格林沁来府闹事,就怕他的那位皇兄再次借题发挥,到时候,训斥都是小事,只怕,连眼下的军机处行走的差事,也得给免了。算我倒霉,好心得不到好报哟!
虽是心下不安,但,奕忻却挥不去脑海里盘萦着的梦惜容颜。弯月柳眉之下,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瞪着他,而悬珠鼻头圆润可爱,小巧的嘴唇红润有光泽,布满着细细水珠的肌肤呈现出自然的肉色光晕,传言不虚,僧格林沁的这个小女儿,果真是个玉质金相的美人。只是那脾气……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