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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一年那一天(上)

清澈的河水从北平城的西直门外不远处静静流过,不到雨季,河水的位置并不高,两侧堤河沿露出大片的灰白,偶有泥泞之处,被人踩过,顿时溅起几星泥浆来,滚落一边,一会儿就干涸在那片灰白中了。

河道边有一块大石头,一半在岸边,一半伸到水面,看似不稳,根基却牢牢扎进河道之中。此时大石头上站了个少女,正在大石头上玩着不倒翁的游戏。

女孩穿一身大红金丝镶边的蒙古装,上面精致的花卉图案显示出它的价值不菲;深蓝色绣满牡丹花式的围腰上,一块蓝宝石的坠子随着少女摆动身体在轻轻左右摇晃,倒将少女的身材显得更加婀娜了。

在少女遮住额头的细密刘海上,围着一条全由红色玛瑙石做就的串珠,绕过整个前额在脑后扣住,上面红色的蝴蝶结扣颇为惹眼,辫在垂在肩背处的辫子,盘旋向上,在少女的头上也用小辫打围,几支小巧的簪子将它们固定住,簪子上的滴翠,随着少女轻摇。

少女脚上的靴子也是深蓝色的,上面繁琐的花样标识着靴子不菲的价格。而此时这双沾满泥点,已经变了颜色的靴子正在大石头的边缘上踩踏,点一下,大石头摇一摇,再点,再摇,石头的边缘上,已经被点出好些个小泥点。

“这玩意有点好玩。”轻轻的笑声从少女嘴里溢出,并没有传出太远。

随着少女的用力一点,大石块响应着她的话语,马上大幅度点起头来,倒是逗的少女又是一阵轻笑。她却不知,这样的玩法落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危险。此时,距离大石不远处的骑马者,就死死地盯着少女看。

这位骑手正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京城里人人敬畏的恭亲王奕忻。外出散心的他,走到这里,正看见大石头上摇摇晃晃的女子。这位六王爷,虽没有悲天悯人之心,却也见不得有人在他眼前跳河。

死死地盯紧了石头上的女子,奕忻估算了一下距离,悄声呼唤身后的侍从。

“小篮子……”

跟在奕忻马后东张西望的小太监赶紧跑到马前,仰头看向自家主子:“爷,唤奴才啥事?”

奕忻指着前方石头上的红色问:“那是个姑娘家?”

小篮子定睛一看,点头:“回爷,是个姑娘没错。爷,咋看着不对劲呢?不会是……跳河?”

奕忻轻叹了一声:“伤心人处处在呀。”

“那爷,要劝不?”小篮子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小声问了一句。

奕忻看着依旧在大石头上摇摆的身躯,在马背上伏低了身子,小声吩咐:“爷上去抱人下来,你在后面别声张,莫惊吓了她。”说完,使劲一夹马儿的肚子,那马蹭地启动,猛向前跑去,倒是扔了一溜的泥水在小篮子身上。

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少女下意识地扭身去看,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踩在了大石头的边缘上,石头猛地一晃。

策马跑来的奕忻就见石头上的人又往前走了一步,就要跳下去了,一着急,放开喉咙大喊了一声:“喂,别跳。”

俗话说,人吓人,能吓死人。少女原本是下意识的行为,耳朵里猛地灌进这一声大喊,被吓了一跳,加上石块不稳,她是一个退步…………

“啊?还真跳呀!”

冲刺中的奕忻眼看着大石头上没了人影,顿时啊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忙策马冲进了河水。

国都京城四月底的天气,微热中还带着些许的寒气,晌午前的热闹在过了大晌午后,就冷清了下来,走在大街上的人们或三三两两地谈论着饭后话题或酒桌上的生意,或一人匆匆而过奔去他方。路边上的小摊贩们,也在熏熏的午日照晒下,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却强撑着眼帘,关注着路人,生怕落下一次的生意买卖。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人们忙忙地靠向街道边缘,很快,一匹骏马从人们眼前奔过冲向大清门,骑手的号衣飘起半幅,将一个大大的僧字映入路人的眼中。

“僧王府的哟,难道又有了啥紧急军情不曾?”路人甲扭头问向旁侧的同伴,一脸的忧虑之色。

路人乙看着远去的骑手,摇了摇头:“说不准呀。听说,南方闹腾的厉害,齐鲁那边也有造反的啦。唉,咱这大清呀,毛子也来打,洋人也来闹,自家里也在造反。这日子,可苦了咱们这些小人了。”

“可不是。”旁边有人接嘴了:“上半拉月,我听我家亲戚说,僧王的女儿醒过来了,加上僧王又打败了什么造反军,那皇帝还准了僧王十天不上朝呢。我还估摸着,这一两个月,得安生些呢,谁知道又闹腾起来了。”

“唉,难说,难说呀。”路人甲也摇摇头,跟在路人乙身后而去。

急促奔跑中的骑手无暇顾及路人的目光,却并非众人所想的那样直奔大清门入宫,而是从大清门旁绕到东侧,在太医院门前下了马。已是一身大汗的骑手顾不上歇息片刻,这位僧王府的一等侍卫,一头冲进了大堂,扬声高喊王御医。

太医院里的人在在看清侍卫的服饰时就被吓了一大跳,那王御医听到喊声不耐烦地从北屋出来,原本拉着脸的他,一见那侍从,也是赶紧换了笑脸,迎了上去。

“走,走,快,备车,跟我走。”侍卫根本不给王御医说话的时间,是拽上他就跑。

王御医也是偌大的一把年纪了,如何当得他这么个拽法,一路踉跄地跟着,一路也在嚷嚷:“小哥,小哥,到底出啥事了,你说清楚,我得拿药箱。”

“快,我家格格掉水里了,你先跟我走,药箱拿不拿再说。”

啊?……两人经过的路上,众人听到这话,都傻了眼,同时,也全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欲哭无泪的王御医。

僧王府梦惜格格,眼下可是京城里的名人了。蒙古王爷僧格林沁,育有一男两女,这位梦惜格格就是僧格林沁的心头肉,掌上明珠,打小深受溺爱,在僧王府中说一不二。她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医院的御医们,就得轮流上阵,天天辛苦。谁让僧王爷受两代帝王的重用,是当今炙手可热的权臣。

只是,为这位梦惜格格看病,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不管这病是大是小,只要一时间里没好,那这些御医可就没个能打盹的时候了,格格不好伺候,王爷更难打发呀!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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