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大陆,南域青州,古石城,白家大宅一个偏僻破旧的小院。
白狼轻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掀开黑硬干瘪的棉被,从床上爬起,茫然地看着这间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屋子,头脑有些发蒙:我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他轻轻把脚放在地面,小心翼翼的站起,一步一步在屋子里走着,细细打量着周围每一个角落,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这个柜子上的缺角……
这面墙上的斑驳……
这块地砖上的裂纹……
这些……这些……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小时候住的那间屋子么?
尘封的记忆仿佛被激流冲去了淤积在上面的泥沙一般,重新变得清晰鲜活起来,少年时经历的一幕幕画面在白狼脑海中急速跳跃闪动。
这是真的么?我竟然回到了少年时代,我是不是在做梦?
白狼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终于在疼痛中确定这不是梦境。
他有些忘乎所以地在房间中转悠起来,贪婪地看着这间简陋的屋子,摸摸这里碰碰那里,仿佛在欣赏富丽堂皇的殿堂,脸上满是惊奇与欣喜。
当他走到一面斑驳的铜镜前,他的目光顿时被镜中的少年吸引住了。
镜中少年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发髻凌乱,身体瘦削,清秀的脸庞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糊在脸上,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皱巴巴的,衣角袖口又脏又破。
这就是我,这就是我十四岁时的摸样,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少年时代,不再是那个48岁就已经头发斑白的长白岭强盗头子独眼白狼。
白狼激动地抚摸着铜镜,抚过镜中少年的眼睛、鼻子、嘴唇、肩膀,双手微微颤抖。
我的右眼没有被刺瞎,手脚上也没有因为被挑断手脚筋脉而留下的丑陋疤痕。
忽然,当他的目光移动到左手的时候,他的瞳孔瞬间缩小得犹如针尖般大小,仿佛看到了世上最诡异的事情。
在他左手中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紫色的戒指。
震惊在他的脸上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白狼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将那枚戒指凑到自己眼前,却不敢去触碰,生怕自己轻轻一碰这枚戒指就会化成一团白烟消散。
我少年的时候因为贫穷从来没有戴过任何装饰物,绝对没有,这枚戒指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
他的记忆瞬间如倒带的电影一样快速倒退。
那个洞坑……
那洞中的白骨……
白骨手上的那枚戒指……
一时间,他的思绪有些错乱,记忆中的我和现在的我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思索半晌,白狼渐渐地想明白了,洞坑中的自己是真实的,现在的自己也是真实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重生了,回到了少年时代,手中的这枚戒指,竟然也神奇地跟着自己回来了,成了串联自己前生今世的证据。
望着这枚戒指,白狼脸上缓缓浮现笑意,笑意越来越浓,渐渐发出“咯咯”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响,声震屋瓦,直笑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半晌,他才止住笑声,走到屋外,将左手举起,凑近太阳,看着紫色戒指在阳光下发出闪闪紫光。
戒指啊戒指,你也跟着我回来了,是要跟随我打出一片大大的天地么?
白狼收回手,将紫色戒指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终于伸手在戒指上轻轻抚摸起来。
戒指冰冷而沉静,庄严而厚重,仿佛一个不喜不悲不嗔不怒不念不忘看破一切爱恨离苦愁的智者。
白狼拂过戒指上的每一丝纹理,目光亲切,仿佛在抚摸爱人的手。
他决定给这枚戒指取一个名字。
戒指,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字或者有没有名字,既然你跟着我重生了,那我就给你取一个新名字。
我叫白狼,那么,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是紫光。
目光微微移动,白狼又看到了自己双手手心的孔洞,眼中顿时流露出喜悦的神色,将手平摊在面前,如欣赏稀世珍宝一样凝视着它们。
前世的自己,因为这两个怪异的孔洞而自卑,今生,它们将成为自己踏上强者之路最大的依仗。
过了半个多时辰,白狼才从重生的惊奇喜悦中冷静下来,要是换成其他事情,哪怕是天塌地陷,他也能稳如山岳,历尽坎坷的他心性何其沉稳,只是重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重生给他带来的惊喜也实在太多,重来一次,将前世的遗憾全部弥补,几人能不心动,何况白狼这样前世拥有绝世神体却碌碌无为不甘而死的人。
冷静下来之后,白狼马上开始思考以后的道路,重生一遭,若是再没有对未来的规划,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任由自己被命运推动着往前走,那就真是无药可救了。
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实力!我要实力!!!我要不顾一切的去获得实力!!!只有拥有了足够实力的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白狼脑中首先跳出来的就是这个念头,前世的苦难,让他今生对于实力有种发自骨髓的渴望。
因为,这是一个强者尊为王,弱者贱如狗的世界。
马上,白狼脑中又跳出了一个问题:要怎样去获得实力呢?
随着这个问题跳出,他的脑海顿时被无数的念头塞满:修炼、炼丹、寻宝、拍卖……每一个词语背后都有着数条线索牵连着数件事情,白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做哪一件。
重生一次,脑海中装着的前世的记忆让他有了太多把握先机的机会。
一个个来,一个个来,白狼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将脑海中跳腾的念头安抚下来,微微思考一下,决定先把精力放在炼丹和修炼两件事情上。
自己前世虽然被刺瞎一只眼睛,挑断手脚筋脉扔出白家,幸好机缘不错,遇到一个游方老者,老者看自己可怜,耗费元力将自己手脚筋脉接续,又赐给了自己一部灵品中级修炼功法《七式裂魂》,虽然算不得太稀有高深的修炼功法,在这小小的古石城中怕是能够算得上顶尖了。
修炼功法分为十品,从低到高分别是一品功法、二品功法、三品功法、灵品功法、玄品功法、宝品功法、尊品功法、王品功法、圣品功法、神品功法,每一品功法又细分为下级、中级、上级和顶级、
决定功法品级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修炼该种功法的人实力封顶能够到达什么程度,修炼一品中级的功法,那么修为至多就只能达到一品中级,除非将功法进行补充完善,提升功法品级,否则绝对无法突破功法本身品级的桎梏,当然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会选择换一本更高的功法。
由此可知,一部功法的品级并不是固定的,经过无数代修炼者的修改、补充、创新、完善,一部一品下级功法也可以逐步进阶为神品顶级功法,其实,现今大陆上所有的神品功法都是经过这样漫长的进化由一部一品功法成长而来的。
至于炼丹……
白狼手指一动,从紫光戒指中拿出一本破旧的书籍,正是那本《魂丹师》。
他快速翻过前面对魂丹师的介绍,看向后面的内容。
前世他只看了前面的介绍就死了,后面是什么内容还不知道呢,他要看看,后面有没有关于魂丹师怎样修炼的说明,如果没有,那自己岂不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搞清楚该如何使用自己的神奇体质。
还好,翻过前面几页,《魂丹师》就开始讲述如何觉醒噬魂魔体以及这种体质各种奇妙的能力。
看着看着,白狼的嘴角渐渐浮现笑意,抓着书籍的手也越发的紧了,心中一边惊叹那些能力的匪夷所思,一边为自己的将来激动不已。
有了这些鬼神莫测的能力傍身,何愁不能行走天下扬眉吐气!
正在喜悦间,白狼耳朵一动,目光忽然转向了院门之外。重生回少年时代,前世的修为自然是带不过来的,但是在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那份机敏警觉是跑不掉的,院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白狼清楚的听出了那是一群女人的声音,女人们尖酸刻薄的笑声。
白狼心中一动,猛的想起了什么,脑海中闪过一个佝偻憔悴却在他心底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丝温暖的身影,他急忙把《魂丹师》塞回紫光戒指,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院外。
就在这个破落的院子外面的空地上,围着一群衣着光鲜穿金戴银的女人,好像在围观什么稀奇的杂耍,一个个红光满面,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不时发出几声快意的大笑。
白狼一见这些女人,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杀意,恨不得手头有把刀子,将面前的这些女人一个个撕烂剁碎拿去喂狗,前世充满血腥与残忍的生活,早已将他训练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点,即使重生十次也不能改变。
不过,白狼还是忍住了,不是他不想杀,而是根本杀不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还未踏入修炼之途的病弱少年,如何是这么多成年女人的对手。
“都给我滚开!”白狼大吼一声,奋力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女人们不妨有人推搡,纷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们对这个不速之客怒目而视,待看到是白狼时,愤怒中又加上了鄙夷与不屑。
“娘,快起来,你在干什么?”白狼挤入人群,就看到女人们围成一圈的空地中心,一个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的女人正张开双腿,双手叉腰而立,脸上满是快意的冷笑,在她的胯下,一个粗布衣裳蓬头垢面的女人正趴在地上,嘴里发出“汪汪”的狗叫声,脸上带着痴傻的笑容,正努力往那胯下钻去。
白狼正要将地上的女人扶起,不料那个神色倨傲的女人眉毛一扬,猛的将双腿一夹,就夹住了地上女人的脖子,不仅让她进退不得,更是疼得她发出“啊啊”的痛叫。
女人脸上的神色更加倨傲,冷笑也越发快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白狼,嘴角掀起轻蔑的弧度。
白狼眼神冰冷,忽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猛的伸手,直往女人的下体抓去。
“小杂种,放肆!”女人不料白狼竟敢如此放肆,顿时大惊,急忙分开双腿后退,羞愤之余,还不忘抬腿在白狼的胸口踢上一脚。
这一脚着实不轻,白狼抱着母亲,二人生生被踢得飞离地面,落地后又滑出了一米有余才停下。
白狼一手抱着母亲,一手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心中苦笑:原来被前世自己一只手就可以干掉十个八个的一品上级元修士踢一脚也这么痛。
高傲女人余怒未消,眼中满是要杀人的神色,厉声道:“小杂种,你找死!”
白狼嘿嘿一笑,道:“萧清舞,老子的脑袋就在脖子上挂着,有种你就拿去。”
“你……”萧清舞语气一滞,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白狼,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他一样,这个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小杂种怎么变得这样牙尖嘴利了?
要让她把白狼杀了她还真不敢,虽然白承业不愿意承认白狼是自己的骨肉,那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欺辱他是一回事,杀他就是另一回事。
周围的女人同样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白狼,对他的突然变化感到十分惊异,不过,她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玩味的目光不时在白狼和萧清舞身上来回逡巡,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萧清舞被周围女人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自己靠着绝对的强势才能压住这些各怀鬼胎的女人,如果今天在这里丢了面子,这些女人难保不会编排出什么幺蛾子来,自己正房大妇的身份在这些野心勃勃想要上位的女人面前可没有多少分量。
不过,对于白狼,她还真有点老虎吞天无从下口的感觉,这么一个病弱瘦削的少年,不管是打他还是骂他都丢了自己的身份,思量了一会,她的目光转向了在白狼怀里目光呆滞不时傻笑的女人,立刻松了口气,得意的一笑,用两根修长的手指从身旁侍女手中捻过一枚金币,在手中掂了掂,丢到白狼面前,道:“这是本夫人给你那个贱货老娘学狗叫的赏钱,拿去吧,本夫人可是不会赖账的,小杂种。”
说罢,萧清舞掩嘴咯咯一笑,肩膀抖得花枝乱颤,轻蔑的看了白狼一眼,扭着腰肢转身款款离去。
见到领头的正房大妇萧清舞都走了,剩下的女人们也都各怀心思,三三两两的散了。
白狼看着这些女人的背影,眼神冷得几乎能冻出冰块来。
见到那些女人远去,白狼母亲连忙挣脱白狼的怀抱,连滚带爬的扑到地上,一把将金币连着泥土抓在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泥土里把金币拣出来,宝贝似的用脏兮兮的衣襟将金币擦干净,这才献宝一样的把金币递到白狼面前,嘴里含糊不清的痴声道:“郎儿……钱……买药……身体……好……”
“娘……”白狼看着痴傻的母亲,颤抖着双手接过金币,数十年未曾哭泣的他眼中竟然破天荒的淌下两颗泪珠,母亲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学狗叫,学狗爬,钻萧清舞那个贱女人的裤裆,竟然只是为了得到这样一枚小小的金币给自己买药治病!
看着痴傻的母亲,白狼在心底发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誓言:哪怕拼了我的性命,也绝不让母亲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任何胆敢欺辱者,千刀万剐!斩尽杀绝!诛灭九族!
“娘,我们走吧。”
抹去泪水,同样将金币在手上掂了掂,白狼嘿嘿一笑,手指轻轻在紫光戒指上摸了摸,扶着母亲走回小院。
就在要走进小院的时候,白狼回头看了萧清舞的背影一眼,那森冷的目光,那邪恶的笑意,不禁让人想起一种传说中只存在于九幽炼狱的恐怖恶魔——
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