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的豆腐脑一点没浪费,先是跑进气管,然后被我用力喷咳出去,其力道只差一点,就能覆盖旁边桌吃早点的人一身。
我奋力咳嗽着,引得四周人都对我行注目礼,多半觉得我是不是八百年没喝过豆腐脑,可能太兴奋了。
好容易平稳下来,我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以及食物碎屑等,暗自腹诽,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真来个异性也好,模样都是同类,就别整这容易让人误会的词了。
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见关注我的人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我低声问那男子:“是老孙教你‘同居’这个词的?”
那男子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道:“也是,也不是,我琢磨同居这个词比一起住,入伙,搭伙什么的文气一点,有问题吗?”
“有,有问题,太有问题了,记着,下次除非去异性家住,不然禁止用同居这个词。”我有些激动,引得有几个听力好的人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我。
那男子表情尴尬地笑笑,不知道下面说什么好,我定定神,又小声问那男子:“老孙怎么没亲自带你来啊?”他要来我也不至于这么神经。
男子歉意地一笑:“孙导师赶着到公园教导学生太极拳去了。”
呦嘿,这老家伙还挺多才多艺的,那些学生一定都是老大娘——我心里暗暗腹诽。
看了看那男子,我觉得他丰富的面部表情,比韩大壮像人,除了刚才说的话,不过也算可以原谅,估计他也想文学点,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名字,便问了一句:“贵姓啊?”
咱还明白,头次见面直接打听人家本体不太礼貌,就跟忌讳问女士年龄差不多。
没想到那男子自报家门:“我本体是仙人掌,蒙孙导师赐名——张仁仙。”
嗯,看来孙老三也比较懒得动脑子,和我差不多。
“行啊,一会儿和我回家,那什么……老张,你是不是也不吃人间食物啊?”我随口问道,我觉得仙人掌嘛,应该也属于晒晒太阳就能饱的那种。
结果很令人失望,也这足证明为什么孙老三不亲自把他带上门了,因为那个张仁仙笑咪咪地对我道:“我很向往吃东西的。”
靠,你听着语气,充满了对人类社会的美好愿景,我预感到自己今后悲惨的命运了,这是要逼我开始打工挣伙食费了。
我挣扎着包含深情地对他道:“不瞒你说,如今人类的食品中,很多都含着有毒成分,地沟油、苏丹红、三氯氢氨等等等等,对健康影响真的不小啊……”
张仁仙同情地点了点头,道:“听说过,幸好我可以用很多种方法将体内毒素排放出去,对本身没有什么影响。”
我蔫头巴脑地对早点铺老板喊道:“来碗咸豆浆,再来套大饼油条。”我决定从这一秒开始能省就省,管不了那么多,豆浆比豆腐脑便宜点,你来我这里搭伙,就得听我的。
张仁仙倒也不挑,大口大口地喝着豆浆,他也不嫌烫。我还是失算了,因为这个张仁仙他喝了两碗豆浆,吃了两套大饼油条,我还真没拉下脸来不让他吃。
两妖相见的场面很好很和谐,但在我看来却有点点诡异,张仁仙明显接触人类社会已有段时间,不但言行举止与常人无异,还有一种自来熟的性格,互通姓名之后,两人(妖)寒暄没几句,居然一个坐沙发上,一个坐板凳上,电脑放在两人(妖)中间的椅子上,一人(妖)耳朵上塞上一个耳机,凑在一起看剧集——我严重怀疑植物妖没有性别概念。
我现在没心情管这两家伙,这已经面临伙食费的问题了,我不得不先得联系上公司老板,因为我已经一年多没去上班了。
从我老爸病重时我就开始请假,到他驾鹤西去之****气还没喘匀,都没来得及悲痛就昏倒进了医院,折腾了半年才断定我不能再活过一年,可见目前医院诊断水平是多么的有限了。于是乎,我就一直没上班。
至于我工作的地方,是一个私人开的电脑制版印刷公司——就是使用电脑排版报纸杂志等,而我负责彩色页面的设计工作。
当初我开始请假时公司同事还有电话慰问我一下,后来时间长了,电话也就越来越少了,到最后一个月不一定来一个电话,我很习惯如此,越不催我回公司上班越好,本来我都不准备在生命最后一年里上班了,但目前情况有变,家里突然多了个吃白饭的仙人掌——含羞草不算,人家就占了个地方睡觉——以我当下经济状况养我俩活不过半年,而且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想到给这两个家伙找个什么工作,现在工作太难找了!
也幸亏我从毕业时就在这个公司里工作,没黑没白、勤勤恳恳十余年,与老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说明情况后,公司老板决定让我下个月恢复工作,请假期间薪资暂停,保险费自理,工作后恢复正常。
钱总算有了着落,我松了口气,又开始头痛这两家伙睡觉的问题。
暂不管孙老三还要往我住的地方塞多少顾客,至少目前这两我就没办法解决,大屋就一张双人床,我可不打算让其中任何一个和我睡一张床上。
当然,有人说可以让他俩睡大床,我睡小屋行军床,虽然办法可行,但我是这里的主人啊,身为一名妖族中间人,不应该让我凄惨到搭铺睡,这也不是长事啊。
还好,咱有认识人,看他们正一边欣赏剧集,一边探讨着自我修炼技巧,我冲下楼找到了小区里负责物品回收的管理员——破烂王。
破烂王本姓王,工作性质是收破烂,所以称他破烂王是名至实归。我找到他时,他正坐在一幢楼下的破沙发上,面目肃然,目光深邃地打量着四周,见我冲他而来,忙起身相迎:“今儿有嘛卖的。”
有求于人,我是很有礼貌的,掏烟递过去,客气道:“有点事找你。”
他点着深吸了一口,气定神闲道:“你这江山是假的。”
我深以为然:“可不是嘛,下次再也不去咱小区右边那个烟酒店买了,你凑合抽吧,好几块钱呢也是。”
在我住的小区里,你绝对不能小看破烂王,他的关系网几乎遍布整个河西每一幢房屋,他认识周边每一个小区里常驻负责收破烂的人,平房、楼房、商铺、写字楼、住人的,甚至是住动物的,他出入如无人之境,八小时工作以外,他吃饭的地方都是酒楼饭店,还是着正装从带门童的大门进入,根本看不到他在“狗食馆儿”凑合一顿,我经常怀疑他家的存折上是七位数字——不算小数点,所以,抽一口烟就能知道真假,对他来说那是太平常不过了。
“帮我找一张那种上下铺的床好吧,要结实一点的,价钱一定得便宜。”我提出了我的要求。
“好办,前几天刚从大学宿舍倒了一批出来,匀你一张,二百。”破烂王连想都没想,看人家专业性就是强。
“便宜点吧,我最近手头太紧了,而且以后还可能要再买呢。”我开始哭穷,并为以后打基础。
“一百五,最低了,要知道不是我亲自经手的,也得给人家点赚头。当然,再买我会设法给你打折的。”破烂王死咬着不放。
虽然还是觉得黑,估计他收的时候是论斤算的,但我这人活这么大就是不会压价,所以我经常希望以后找的老婆不但得会做饭,买东西时还得会对半带拐弯地砍价。
“好吧,一百五就一百五,你啥时能给我。”
“你想啥时要?”
“越快越好,我今天就得用。”
“下午你来取吧,来时交钱。”破烂王翻着白眼想了一下。
正准备辞别破烂王,身后传来王大妈的饱含惊喜的声音:“这不是小云吗?来,来,来……”
王大妈和我住同一层,一间中独,而且她和我家入住时间几乎前后脚,我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住到这里的。我们可是老邻居了,前段时间我爸住院时,我一直在医院陪护,我家全托给王大妈关照,定时开门通风打扫,还帮我代交煤水电房费,这样的邻里关系现在越来越少了,不信你有机会走访一下高层或是别墅区,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大有人在。
呃……没时间发牢骚了,我冲破烂王打了个招呼,便颠颠地跑到王大妈跟前:“王娘,好久不见,您挺好的?有事吗?”王娘是我对她独有的称呼。
“还好还好,没嘛事,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王大妈很关心地八卦道。
我太了解她了,她说没事你现在千万不能信,一般都是先关心完我的情况后才说到她自己的事情。虽然她问得笼统,但这一句话里包括了我老爸走后我怎么样,我昏迷住院的情况如何。
我立刻用轻松的语气道:“都没事了,我也没什么情况,可能是累的。”
“唉,行啊,你爸受了那么长时间的罪,走了也是个解脱不是。”王大妈感慨了一句,然后就想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对了,有个事还真得麻烦一下你,我明天得出门,去广州看我儿子去,我那儿媳妇儿就要生了,她那边家里没人,小俩口的我得过去照看一下,怎么也得段时间,我那房子你给看着点儿,回头明天我走时把钥匙留给你。”
“行啊,没问题,您得去多少天?”
“估计短不了,怎么得等儿媳妇儿坐完月子吧。我那儿子能让我省得了心?”王大妈一脸幸福地抱怨着。
“您那里去享天伦之乐吧。”我笑着问:“明天您怎么去?您今儿才告诉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我送您走。”
“飞机,几天前我那小子就把机票给我送来了,我这几天光顾着收拾东西,原来还想晚上去你家找你,这不现在碰上了,就和你说一声。”王大妈顿了一下,道:“也是,还真得让你送我一趟,东西有点多,要不你明天早上八点来找我吧,我就不再雇人帮我了。”
“雇嘛人啊,咱娘俩打个车我就把您送机场去了。”我打着包票。
“成,就这么办。”王大妈的事一解决,立刻换话题对我道:“对了,你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你的事儿了,我儿子可比你小,这都有孩子了,你也得抓紧找一个……”
呃……看来王大妈这是没事儿了,对于这种善意的唠叨我急忙使出“脚底抹油”战术,打断她道:“那什么……王娘,我家里还有客人,得先上楼了,您了放心,明一早我就找您去。”
说完,一边挥着手,我一边快步向家冲去,远远的,还听道:“这孩子,就不听说……”
虽然知道人家是关心,但家里还两妖呢,目前情形还不容我有时间考虑另一半的事情。回到家,当我打开门一看屋里的情形,差点没把我鼻子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