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道歉,桑巴有点惶恐不安,说:“伊图小姐,你们对我桑巴只有大恩,没有过失,你千万别这么说,”
木开义把一个包裹递给他,桑巴接过包裹后,连连称谢。那是用一块柔滑的丝绸布包着的包裹,打开后,赫然是爷爷的书《鬼梦录》,鸩龙小球和铜制小圆盒。桑巴又悲又喜,再次感谢伊图雪灵和图轮叔叔。
木开义说:“桑巴哥,你爷爷是我们达西米族的英雄,其实应该是我们跟你说声谢谢才对。”
鸭鲁达墨笑道:“大家都不用谢来谢去,反正咱们以后都是好朋友,不分你我,对不对?”他在想,有了桑巴爷爷这层铁关系,自己如果能跟百花山庄不分你我,吃喝不愁那是一定的,说不定还能发点小财什么的。
桑巴却没有他这种市侩心思,自己来百花山庄,可不是被人供着养的,虽说爷爷当年为他们达西米族的斗争事业牺牲了性命,但自己可不能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于是他说:“伊图小姐,我想问问你,你爹爹有没有什么事让我去做,我的意思是,我来这儿总得有个目的,不能让你们白养着。”
“你能做什么?你长得比人家姑娘还瘦,挑水劈柴,你都比不过我们家阿三阿四他们。还有你的奇能段位是七段,看起来还不错,但你知道吗?”伊图雪灵伸手搭在木开义的肩上,说:“我弟弟木开义,他只有12岁,已经是奇能八段了,爹爹九个弟子之中,他的段位是最低的。但是他盗入别人的六层梦境,来去自如,你行吗?”
桑巴有点尴尬,说:“我……我不行,我也是刚刚升到奇能七段,如果现在去第七层梦境建造梦宫,我还得花时间去研究呢。”
“这就对了,所以你现在什么也别想,过一段时间再说吧。”伊图雪灵的大眼睛秋波流盼,很是迷人。
木开义笑道:“桑巴哥,你不要灰心,其实你的天赋还是很高的。只要你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必定能追上我的几位师兄。”
“唉!世人都说桑不拉族人是天生的盗梦者,非常厉害。现如今,这话得改一改了,你们达西米族人才是真正的盗梦天才。”桑巴叹道,心想桑不拉族人盗梦的坏名声可以慢慢去掉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木开义笑道:“其实会盗梦的达西米族人是很少的,盗梦天才更不敢当。你知道吗?桑巴哥,其实我造梦并不在行,很多构建梦境的理论都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让我……”
“好了,开义,你就是一话痨子,咱们不要妨碍他们睡觉,走吧。”伊图雪灵扯住他的棉袄,将他拽到屋外,“你们睡吧,小心在意!”
木开义回头朝他们做了一个鬼脸,似乎在暗示什么?
伊图雪灵叫他们小心在意,为什么要小心在意?桑巴也没有多想,又回到床上,裹上柔滑舒服的被子,准备睡觉。鸭鲁达墨也钻进被窝,笑嘻嘻地说:“桑巴哥,咱们是落入米缸的老鼠,以后不愁吃喝了。想想咱们这一路来墨湖州的艰辛,这趟买卖也算值了。”
“买卖?什么买卖?”桑巴一愕。
“我是说咱们跟对了老板,就像做买卖一样,稳赚不赔了,哎呀!我鸭鲁达墨在流城混得人模狗样,那叫一个倒霉呀,连长胜记的看门老六都瞧老子不上,他奶奶的,呸!老子也不稀罕他瞧上,他就是一条狗,看门狗。”
“你可别得意,如果伊图庄主不给咱们活儿干,咱们马上就走。咱们不是废人,不能被别人当作废人来养。”
“哎呀!哥,我的亲哥,你咋就不开窍呢。什么叫混?混,其实是一种很高境界,我告诉你,我在流城也混了这么多年了,见过不少人就是从无所事事开始发家的。嘿嘿,莫要小看痞子和流氓,终有一天,化身为龙变凤凰……”鸭鲁达墨使劲儿地吹嘘,口沫横飞。
桑巴却已打起了呼噜,睡着了。他实在没有心思去听他瞎扯,于是收捏心神,两耳不闻身边事,很快就睡下了。
在迷迷糊糊之中,桑巴念起了《鬼梦录》的开篇语:梦者,鬼境也。其荒诞不经,逻辑尽毁,却又妙不可言,总能超越你之所想,所看。世人喜逃避,眷恋绮梦。今有善于造梦一族,名曰桑不拉。此族人心地善良,温润如玉,居于中原以北之地,名曰月芽之谷。今有桑不拉族人卡乔氏于造梦之术,略有心得,遂辑写成书,聊以自娱……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来自于人的潜意识区。第一层梦境是人们常去的地方,是人在浅度睡眠的时候产生的,是与生俱来就有的,俗称“浅水湾”,第二层梦境是人在深度睡眠的时候产生的,也是天生的,俗称“深水湾”。第三层梦境是人在遭受伤病之后,陷入昏迷,而进入的梦境,俗称“漩涡”。而第四层梦境以下,都是人造的,那是人类智慧的杰作,不可思议的奇迹。
桑巴并没有去他建造的梦境,他只想自然睡眠,放松身心,不让悲伤缠绕自己。他流连于“浅水湾”,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儿时的月芽山谷,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在田野中劳作,为收获的季节歌唱。那时候的天空总是飘着美丽的云朵,云霞漫过月芽山顶的那片树林,带来了山茶需要的娇俏,桃花需要的粉红,还有山下妹子迷人的笑脸。
没多久,他离开了月芽山谷,来到了流城,那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海那么大,天空那么蓝,还有大狗山上开满了鲜花。这种流放的岁月并不可怕,虽然活得清苦,却总能找到乐子,生活在监狱一般的流城里,充满了阳光。
梦境到了这里,桑巴不得不掐断回忆,他害怕走进那段痛苦的回忆,由于他身负七段奇点能量,可以控制潜意识的记忆区,他不愿看到那天晚上的火光冲天,父母葬身火海的场景。因为这使他背负沉重的罪感,内心饱受煎熬。然而他越想逃离,记忆区却偏偏浮现父母的音容笑貌,怎么也抹不去。他终于忍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于是他很快醒来了。
泪水湿透了那块枕巾,脸上也流淌着泪痕,桑巴吸了几下鼻涕,感觉面颊热得发烫,空气极为寒冷,好像把呼出去的气都冻住了。身边的鸭鲁达墨正呼呼大睡,被子盖住了头脸。
夜,非常安静,百花山庄的人都睡下了,只听到山庄西北角的阁楼上,传来“咚”“咚”“咚”“咚”四下报时的木鼓声,已是四更天了。
桑巴长叹一声,瞪眼瞅着灰蒙蒙的窗户,只盼此时天亮了,自己去找伊图孤木,询问他谁有可能是杀害父母的凶手。今晚在宴席上,光顾着问爷爷的事,把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