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那位神秘的顾客很守时地出现在卡乔鲁巴的画梦室,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少年,这位少年长相俊美,衣着却很普通,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珠看着鲁巴,他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却透着一份成年人的淡定和锐利。
鲁巴立马叫人上茶和点心,招呼这两位贵宾。自己则把那十张银票拿出来,恭恭敬镜地捧到那位神秘贵客的面前,说:“真是对不住,先生的任务我们竭尽全力也无法完成,银票请先生收回。”
这位面容干瘦,眼睛像鹰眼一样锋利的中年人收下了银票,突然袖子一抖,抖出了一柄黑色的短剑,剑尖抵住鲁巴的咽喉,说:“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契约了吗?任务没有完成,倒赔一万两银子。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
鲁巴微微一笑,脸色不变,这种情况他早有心理准备,说:“只怪我当日贪念太重,没有考虑清楚就接了先生的银票。一万两银子我凑不齐,这里的阁楼和房子都是我的产业,你们可以拿去相抵,屋契我稍后奉上。如果先生觉得不够,就请杀了我,以命相抵吧。”他说得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这种气度也叫人佩服。
中年人微微一愕,冷笑道:“你以为说几句不怕死的话,就能躲过一劫吗?我告诉你,你的房子我全要,你的命我也要。”
鲁巴的心凉了个透,闭上眼睛,叹道:“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图轮叔叔,你就放过他吧。”那少年说。
图轮于是收起了短剑,说:“我家少爷替你求情,我暂且饶你一回。”
鲁巴捡回了一条命,惊魂甫定,向两位贵客抱拳鞠躬,说:“多谢两位宽宏大量,不记小人的过错,小人感激不尽!”
那少年笑道:“一般人欠下一万两银子的债务,除了跪地痛哭,寻死觅活之外,也没有什么法子了。卡乔先生却与众不同,很有胆识气度,让人佩服。”
鲁巴笑道:“这位公子过奖了,其实我也很怕死的,不过做错了事就要负责任,要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怨不得别人。”
图轮瞪着他,说:“你这人虽然很贪婪,但也不失为一条汉子,如果换了别人,知道交不了差,早就拿了一万两银子跑路了。不过他就算跑,也是跑不掉的。”
鲁巴微微吃了一惊,说:“我这里的宅子是前后三进,包括两间阁楼,五间厢房,三个厅堂和一个后花园,加起来虽然抵不上一万两银子,但也值好几千两,我这就把屋契地契拿给你们。”说完摇头叹息,转身欲走。偌大的一份祖业,全败在我手里了,他日到了阴间,也没脸面去见祖宗。
“等等,你这些房子我都不要,你只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了。”那少年说。
鲁巴浑身一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竟然用一份价值几千两银子的礼物,换取一个诚实的问题。然而鲁巴惊喜之余又开始了担忧,这个问题必定不容易回答,于是神情肃穆地说:“请公子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那少年说:“你认识那种很有天赋的黑梦师吗?”
鲁巴的心咯噔了一下,黑梦师,也就是专门盗梦的高手,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为什么要找黑梦师?难道他要干什么不法的勾当?于是歉声说道:“对不起,公子,我这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造梦馆,也就混口饭吃,并没有什么盗梦的高手,本人也不认识黑梦师,实在是对不起。”
图轮怒道:“先生,你可不老实啊,我告诉你,你们的底细我们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你最好老实回答我家公子的话,否则除了你这身衣裳,你什么都没有了。”
鲁巴又是一惊,看来对方早已盯上自己,这是存心挑事来了,不过自己中了他们的圈套,也无可奈何,说:“公子所说的黑梦师,我这里确实没有,这是实话,并没有欺骗你们。”
那少年“哦”的一声,说:“你这里不是有一个名叫卡乔桑巴的人吗?听说他小小年纪,就拥有奇能六段的惊人能量,这还不是有天赋的黑梦师吗?”
鲁巴笑道:“公子你有所不知,他从未入侵过别人的梦境,根本不懂得盗梦,虽说有一些天赋,但天性纯良,温润如玉,绝不是干盗梦的那块料子。”
那少年喜道:“好,天性纯良,我就要这种人。其实造梦与盗梦只是一线之隔,并没有好坏之分。很多时候,号称白梦师的人往往比黑梦师更加可恶,更加卑鄙无耻。”
图轮大声说:“少爷说得对,什么白梦师是梦境的守护者,黑梦师就是可恶的小偷。我呸!黑与白只在于人心。”
那少年说:“卡乔先生,请你把桑巴叫过来,我们有些事跟他商量。”
鲁巴的脸色有点为难,巴仔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他造出来的梦境美轮美奂,无比瑰丽,很受顾客的喜爱。目前这种形势,这个少年似乎要把他高薪聘走,可是又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于是他唯有把桑巴叫过来。
桑巴的出现,让那少年和图轮都吃了一惊,这个16岁的少年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瘦弱,长相也很不起眼,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头比稻草还乱的头发。
那少年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今年真的16岁吗?”
桑巴有点拘谨,说:“是的,不知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那少年点头道:“嗯!16岁就有这种造诣,很不简单。我就直说吧,我想你成为我的黑梦师,也就是盗取别人的梦。”
桑巴吃了一惊,说:“不行,不行,我从来没有盗过别人的梦。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造梦师,也就混口饭吃。盗梦这种技术活,我做不来。”
鲁巴也笑道:“是啊,他只是个孩子,很多东西都不懂,我怕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没有人天生是黑梦师,一切都是学来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拥有奇能六段能量的人,俗话说,造梦与盗梦,本来是一家。你既然能造梦,那么盗梦也不在话下。你就答应我家少爷吧!酬劳待遇,包你满意。”图轮大声说道。
那少年说:“一年的酬劳是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一千两银子,这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酬劳了,像鲁巴叔叔这样苦心经营,一年下来也赚不了一千两银子呢,桑巴听得怦然心动,可是看鲁巴叔叔的样子,他不大情愿自己离开他的筑梦馆。再说了,这两人来路不明,自己跟着他们混,要是干为非作歹的事,那就完蛋了。而且父母是不会答应自己跟陌生人交往的。桑巴于是很礼貌地说:“一千两银子的酬劳的确是一笔巨大的收入,我先谢谢先生的抬举。不过我从小到大都在流城生活,父亲也常常教我,做人要有诚信,不能忘本。鲁巴叔叔对我有知遇之恩,让我学会很多造梦方面的知识,我不能因为先生出的酬劳高而离开他。还有,盗梦涉嫌侵犯别人的隐私,这是违法的,我不会做违法的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让人不禁为之赞好。
鲁巴趁机说:“巴仔说得对,我们做的是正当生意,不会干违法的事,两位先生请见谅,多多包涵。”
图轮尖声笑道:“正当生意吗?流城什么时候造梦合法化了,哼哼!少爷,我看咱们这一趟又白忙活了。遇上了这么些人,真头疼。有钱也没人要,这世道真奇怪。”
他拨弄着头上的箍带,坑坑洼洼的脸上满是面油。右边眼角有一道刀疤,下颌的胡子长粗了,也没有刮剃的痕迹,这种神态给人一种江湖的匪气。
那少年微微一笑,说:“既然他不愿意,咱们也不必强人所难。好吧,咱们走!”
这两人终于走了,鲁巴就像送走了瘟神一样兴高采烈。桑巴却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也许这个长相稚嫩的少年还会回来。因为从他那锐利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不会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这种人很好强,从不妥协,就像一只豹子。
鲁巴在暗自庆幸,总算保住了祖宗留下来的这份产业,自己一时的贪念差点酿成了大祸。真是财迷心窍,昏了头了,这可不是平时精明谨慎的自己,这个教训必须牢牢记住,不能再犯了。鲁巴一再训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