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第二日,就吩咐人来准备。一大早,就拿来一套大红的喜服找我。
我奇怪地问他:“你拿这个干什么?”他眉毛一扬:“你说呢?看不出来吗?我说过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的,怎么忘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子,我不想委屈了你。”
我明白过来,原来他要和我一本正经地拜天地啊,只是我现在是侧福晋的身份,怎么能穿着大红的颜色呢?
我笑笑道:“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可是我在乎”,他笑道:“这有什么?这里我最大,一切我说了算。”
我见他倔强的样子,不免苦笑道:“真是个倔牛,你就不怕你的福晋听了伤心吗?再说,大清的祖宗家法你都不顾了吗?”
他仰天长啸了一声:“婉儿,我要给你世界上最美好的,其他的统统不管。”他执意让我穿上这大红的,只有福晋才能穿的喜袍,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按照他的要求装束了。
这还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隆重的事,凤冠霞帔,一身大红,更加映衬的我面如敷粉,唇若施朱。他亲自为我的发髻上别上了一只白玉的簪子,左右端详着,感叹道:“婉儿,上天真是厚待你,这么多年了,我们几个一个个的都老了,只有你,还是一如当年我初见时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看着他映在镜中的脸,依然英武,只是眼角也有了皱纹,看来这些年他们真的老了。我嘻嘻地用手指点着镜中的他:“看看,你可是老了,我还那么年轻啊。”
他也笑了,脸颊在我的脸上磨蹭着,一圈才剃的胡子扎得我生疼,我左右躲闪着,“格格”笑着。笑着笑着,我的心忽然酸了起来,那个身影忽然涌了出来,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十四阿哥用最隆重的礼节迎娶我。我被几个人撮弄着上了轿子,在府中绕了一圈,然后停下,但是却没让我下轿。我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只好由他了。只见他走上前踢了轿门几下,我心里暗笑:这就是:“踢轿门了”吧?接下来他还会干什么?
还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就听到远远地,好像是大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不禁眉头一皱,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此地大声吵闹!
看来十四阿哥也听到了,吩咐旁边的太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没看见爷正在办喜事吗?”那太监领命而去。我隔着轿帘问着:“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靠近我道:“没什么,放心吧。”
我只好静等在那儿。一会儿,就听嘈杂声越来越大,只听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婉儿,你把我忘了吗?”
这是谁的声音,这么凄凉,这么伤感?我的脑子此时已经“嗡嗡”作响,两手也紧紧地捏着衣角,难道十三阿哥来了?他来干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十四阿哥迎了上去:“十三哥,你来是准备喝兄弟的喜酒的吗?”
我心里什么都清楚了,十三阿哥真的来了。
只听他说道:“十四弟,我想见见婉儿。”
“不行,”十四阿哥一口否决,“她如今是我的侧福晋,能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你还是快点走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若是她不出来,我就在这儿一直等下去。”十三阿哥同样决绝地说着。
“你没看见今天是我们拜堂的日子吗?你是来成心捣乱的吗?”十四阿哥怒道。
“不,我只想见婉儿,我要听听婉儿的心里话。慢说现在你们还未拜堂,就是拜了堂,我也要争一争。”这是十三阿哥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声音竟也这么沧桑,看来我们真的老了。
听着他们充满火药味的话,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我现在如同风中的落叶,不知飘向何方。
这兄弟俩,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吗?
十四阿哥寸步不让:“十三哥,这么多年来,婉儿历经风霜,几经生死,要不是命大,早就死了,那时你在哪儿?现在你却来说这般话,婉儿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快走吧。”
十三阿哥看来在心里思量了一阵子,方才说道:“当初我被圈禁,身不由己,要是你也那样,你能和婉儿在一起吗?”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放手的,你不要有什么想头了。”十四阿哥强硬地说道。
“十四弟,”十三阿哥幽幽地开口了,“我这一生,很少和人争过什么,我的额娘,我的妹妹,我都没能力保护她们。现在,我会不计任何代价去争取婉儿的。婉儿,我只求你说一句话,只要你心里没我,我立即就走。”
十三阿哥嘶嚎着,想让我给他一个答复,只是如今我也乱了方寸,到底该是谁?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啊?谁来告诉我啊?
十四阿哥见十三阿哥如此,不由大怒,大吼着扑向十三阿哥,两个人在外面大打出手,我在轿里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盖头,掀起轿帘钻了出去。
兄弟两个打得正酣,冷不防我竟然出了轿子,站在那儿看着。我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只冷冷地看着他们。
两人也住了手,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我。我悲伤已极,不禁仰天长笑:“哈哈……”。
十三和十四俱都担心地看着我,好半天,我才止住,脸上已是淌满泪水,我依然笑着道:“别打了,我不值得,真的,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求你们别再打了。”
十三和十四同时喊道:“婉儿”。
“真的,”我也不去管脸上的泪水肆意横流,只管笑着往下说:“你们兄弟两个为了我这样的人,大打出手,成何体统?一个亲王,一个郡王,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这大清的皇族便是这等模样?”
他们见我不哭不闹,反而还笑,眼睛里都有焦虑。
十三阿哥伤痛地看着我,喊道:“婉儿,你别这样,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我不允许你这样作践自己。”
十四阿哥也道:“婉儿,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不要伤心,好吗?”
我烦躁地撕扯下大红的喜服,扔在地上,也不管十四阿哥满目伤痕,披头散发地就往后山上跑,两个人跟在后面追着,一直到了悬崖断壁边。
两个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我竟跑到这个地方。
我站在悬崖边,往下低头看了看,黑洞洞地望不到底。我眩晕了一下,想着就这么飘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么复杂的局面了?我这样的人,看来注定得不到幸福。
一阵风吹过,我一头乌黑的青丝飘起,如同一幅长长的黑稠飘动。
“婉儿,不要啊,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两个人哀求着。
我明媚地一笑:“两位阿哥,谢谢这么多年对我的关照。你们现在都有家有口的,比不得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乱了你们的心。我是个不详的人,请把我忘了吧。”
留恋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就像一只展翅的大鹏鸟一样,纵身飞了下去。风中传来“婉儿”的呼声,我眼一闭,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