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一心向往地描绘我们未来的日子,我心里都是冷笑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是物是人非了,现在的我们还能自己做主吗?恐怕我们从来也没有自己做过主。
十四阿哥在遵化守陵,想必也是不想过这种安生的日子吧,时不时地说几句狂话,只是胜败已定,能耐再大,也只能做池中一尾鱼,而不是深渊中的蛟龙。
德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然没了要死的心,但是康熙帝的驾崩,十四阿哥的不得意,还是令她大受打击。
我想着她既然叫我去,可能是有一些话和我说吧。及至到了她的寝宫,我才知道这个女人真是倔强的很,儿子当上了皇帝,自己却死活都不接受皇太后的封号,也不搬去慈宁宫。也许十四阿哥当了皇帝,她就不会这般摸样了吧?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偏心?
在宫门外,我停住了,等着人进去回报,一会儿宫女出来对我说:“姑娘,娘娘叫进呢。”我轻轻地抬脚进屋,走到德妃的卧榻旁。
听到脚步声,她的头转向了我这边,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一点血色全无,已是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了。见我来了,她吃力地指了指床边,我在那儿跪了。
想起以前她待我不薄,看见此时的她,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拉着我的手,枯瘦的手上青筋毕露。我感慨万千,人不管高贵的、卑贱的,最终都逃不过一死啊。
她见我眼中有泪,吃力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恨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流泪。”我擦了把泪,轻轻说道:“奴婢有什么好恨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事也都看开了。娘娘以前待奴婢是恩深情重,奴婢永远都不会忘记。虽然为了这个皇位,奴婢和娘娘的想法不一样,但都是为了十四阿哥。如今尘埃落定,娘娘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晃了晃神,似乎有所觉悟,咳嗽了几声,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快不行了,只是在走前有一件心事必须了了,我才走得安心。”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只看着她。她又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十四阿哥待你一往情深,虽然你没能帮上他,但他不会记恨你的。我想着要是我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对他好啊?”
我见她如此不放心十四阿哥,忙道:“当今皇上是他的同母哥哥,娘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听了半晌才说道:“皇上是他的亲哥哥没错,但皇上在那个位子上,容不得别人轻慢他。你知道,老十四是个倔脾气,我怕他不安分,给皇上惹了麻烦,倒时皇上脸上下不来,吃亏的还是他啊。”
我到现在才知道,真是割不断的慈母心啊。十四阿哥即使是威扬四海的大将军王,在德妃的眼里也是一个爱闹事的小孩子啊。
我想了想,开门见山地说道:“娘娘虑的是,只是十四阿哥现在正在气头上,谁能劝得了他呢?”
“你,”她用手一指,“只有你,我才放心。而他,又是最喜欢你的。”
我笑了笑,真是打得好算盘,不愧是宫中屹立不倒的娘娘啊。我问她,“娘娘今天找我来,就是要交代这件事的吗?只是十四阿哥现在怕是恨我入骨吧?我又怎么能够担当此等重任呢?”
她见我不信,笑着道:“他会听你的,相信我的话。我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看不透。我会请皇上把你送到那儿去的。我相信皇上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要是皇上为我和十三阿哥赐婚呢?”我反问一句,有点不服输。
“哈哈,”她咳着笑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像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姑娘?皇上知道你去了,老十四就能安分下来,又怎么会不答应呢?相比以后让他收拾老十四这头倔强的狮子,他恐怕更愿意用这一招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降服得了老十四。十三阿哥好虽好,但毕竟你俩的事比不上让老十四安分重要。”
是啊,她说的没错,十三阿哥看来和我今生无缘了。
想至此,我苦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始终活在人家的掌心里,自己却还自以为是,自认清高。没想到一直是别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她见我这样,脸色柔和了下来,温声道:“就算我求你了,我走了,老十四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了,你能答应我吗?”她执意地望着我的眼睛,我最后还是心软了。
她笑了,看着我道:“你还是心软的,这是你致命的弱点,但也是十四阿哥最欣赏的。”
我没接话,站起来行了一礼,就蹒跚着离去了。
过了两天,皇上下旨,赐我为十四阿哥的侧福晋,派人护送我到遵化。
看来我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啊,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
马车哒哒地行走在坚硬的官道上,稳稳地往前驶去。忽然,马车一个急刹车,我一头碰在车壁上,磕得我的脑袋晕乎乎的。
我大声问着车夫为什么停下,他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急了,一把掀起帘子。只见官道的中间,一匹高头大马停在那儿,上面一人,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无语凝噎,坐回马车里,放下帘子,吩咐车夫继续赶路。那个人疯狂地喊着我:“婉儿,婉儿。”我隔着帘子回道:“十三爷,等来世,你我再相见吧。”
那人终于让开了路,我坐的马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