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间之事本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徐荣轩家里是喜气洋洋的,而吴志泽府中却是暮气沉沉的,今日吴志泽进城虽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但是被自家妹夫明明白白的告知那二龙山的土匪动不得的时候,心中还是十分的难受,而仿佛是嫌他的烦心事还不够多似的,吴管家又来禀告吴家的那些田地竟然没有人买,原本的买家本已经说好了价钱,可是现在又反悔了,硬要把那价钱再压低五成,而若要不卖一时又找不到能够有足额银钱的买家。
最后吴志泽一咬牙,狠狠的道:“卖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有人就有希望,土匪反复无常,岂能不多准备点银钱。”但吴管家分明瞧见吴志泽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青筋抖的厉害,这是吴志泽这大半辈子的积蓄,下半辈子的根基啊,不过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很快就到了宣和二年五月十三,阴!
这一日徐荣轩穿着过年时才会穿的新衣,向着成都行去,而吴家也由吴管家带队带着大批的赎金向着二龙山行去。
这一日徐老汉陪着徐荣轩来到王先生王敬泽的家里,显然是已经得到吩咐了,见到徐老汉两人就有人将两人迎进了客厅,还端来了茶水糕点,让徐荣轩两慢慢品用,说等王先生授完课后自然会来见他们。
不过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徐荣轩早上吃的很饱,但是赶了个多时辰的路,又在这里枯坐了许久,早已经饿了,而主人家送的这些糕点根本不济事,吃完了还是和没吃一样,肚子饿了自然就有些坐不住了,徐荣轩便站了起来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这屋里的装饰。
徐荣轩知道古人恪守礼仪,而如今有求于人,刚开始还真没敢怎么放肆,也没有仔细的打量过这屋子。现在才注意到这屋子的格局雅致,挂的字画也是十分的不凡,虽然徐荣轩并不怎么懂字画,更不懂什么艺术,但这并不妨碍徐荣轩欣赏这些艺术品!
看见徐荣轩没经主人允许就私自观看别人的收藏,徐老汉有些惧怕的道:“三儿,还不回来坐好,要是惹得先生着恼,到时如何收场啊!再说了这些等你会识字作文的时候再看也不迟啊,现在看了又有何用?”
徐荣轩笑道:“爹,不用担心,我想先生把这些字画挂在这里也是想让人欣赏吧,而且文以言志,画由心生,这看不看的懂可与识字没多大关系。”见到儿子坚持,徐老汉四处看了看好像没有人,也就不再多劝了:儿子要看就看吧,说不定我老徐家的儿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呢!
徐荣轩边看边走,等到了挂着的一副字面前就再也走不动了,这字写的是极好,但是却也还没到让徐荣轩沉迷的地步,徐荣轩不再走动那是因为这上面的繁体字是最多的,徐荣轩不由的就将自己学过的简体字与这些繁体字相比较,想知道自己能够认识几个繁体字。
这一个个的比较印证还是很花时间的,而等徐荣轩印证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进来笑道:“小哥儿,这字如何?”
徐荣轩一看进来的人身着淡青色儒衫,淡淡微笑中有一种儒雅的书卷气,徐荣轩心知这就应该是王敬泽了。徐荣轩自然的道:“好!”
“好在何处?”王敬泽追问道。
这还真把徐荣轩难住了,徐荣轩总不能说好在自己不认识吧,想了想,徐荣轩只得胡诌道:“字如画,其中自有沟壑,可知心中原有远志!”
“好,好,好!”王先生大喜道:“这字是我刚中进士时所书,可惜多年来挂在这里竟然,竟然是被你看出来了。”
“你可真的没有念过书?”
徐荣轩心中大喜:这是王敬泽自己的字,而且自己竟然还误打误撞的蒙对了,现在听到王敬泽发问,恭敬的行礼道:“小子慕圣人之教化而不得,还请先生教我!”但徐荣轩却在心中想道:进士和大学生到底谁的文凭含量要高点?
王先生自然不知徐荣轩心中的想法,见徐荣轩甚为知礼,笑道:“就凭你刚刚的那句文以言志,画由心生我就当收你做我的学生,你这样的璞玉我求之不得啊!”
徐荣轩这才知道原来王敬泽来了已经有一会了,那么刚刚应该是在暗中观察自己,不过幸好看起来自己表现的还算不错,同时徐荣轩莫名的就想到了程门立雪这个典故,徐荣轩暗笑道不知道千百年后自己今日的举动能否成为后世学者拜师时的典范。
徐荣轩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了,收拾起思绪,徐荣轩这才反应过来顺势弯腰行礼道:“拜见老师。”
王敬泽扶起徐荣轩,笑道:“好,好一匹千里驹,初次拜师老师我也没有什么可送的,这样吧我就送你一套笔墨纸砚。”说完就吩咐人拿来一套文房四宝。
徐荣轩大惊,在来前徐荣轩的老爹就给徐荣轩说过古代拜师的大致程序。那些富贵人家说不定还会在拜师时大宴宾客,请老师高坐,弟子敬茶跪拜,小户人家没有那么铺张,但是也会给老师一些银钱,像王敬泽这般没收到财物就先馈赠弟子礼物的也不能说没有,但是绝对极为的稀少!
徐荣轩正打算推辞,就见王敬泽故意板起脸道:“这是师命!”徐荣轩只得收下了,而徐老汉脸上却有了汗水,怀里的那一贯钱也再拿不出来:这市面上一套一般的笔墨纸砚都要差不多一贯钱,而王敬泽拿出来的这明显不是一般货色,这,这一贯钱还给不给,这不给以后先生会不会说我们是乡下的不知礼仪。
好似看出了徐老汉的窘迫,王敬泽开口笑道:“老人家不必为难,圣人就曾有言: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意为即使是最轻微的礼物,他都会给予教导)。吾辈不敢与圣人比肩,但是吾辈却也当以教化众人为念,令公子就如蒙尘璞玉,稍加点拨就能大放光彩,所以我只敢也只能收一贯银钱。”
王敬泽文绉绉的话语徐老汉基本没有听懂,不过徐老汉却听懂了对方只要一贯钱,于是连忙把带汗的一贯钱交给了王敬泽,然后拉着徐荣轩逃一般的离开了。
王敬泽见到这湿了的一贯钱,并没有生气,反而认为这是因为对方不舍的缘故,一贯钱都如此不舍,可见家中没有余钱,可是这样却仍然愿意求学,王敬泽对徐荣轩的感官更好了,而且说实话王敬泽他自己并不缺钱,那么一个衣食无忧的先生略略施舍一个看起来穷困却有大志的青年也不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