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莫帝森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只是垂于身侧的手悄悄紧握着那封信,泄露了一丝情绪。他脚步沉重而平稳,刚刚经历的事似乎不曾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走在他身边的安妮忍不住开始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莫帝森,从进门的一瞬间,很明显就能猜出那个亲热的画面是哈蒙德有意而为之。依照她的性格,早就拂袖而去了,而他还可以面不红气不喘地坐下来。这家伙的自制力真是惊人。
回到寝宫,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跨步进了大厅。她一时猜不透他眼神里的意思,犹豫着裹步不前。到底是让她停步还是在确定她有没有跟上?
她瞥见大厅里站着之前赴婚宴前要求接见的克里,还有那个将领模样的人。脚步不由地跨了进去,她迫切地想知道,那名将领在塔塔镇究竟查到了关于她的什么线索。
她跟在莫帝森后面走进去,大厅里不见劳森的身影,不懂任何规矩的她于是站在劳森经常站的位置。嘿嘿……这样总没错吧。
莫帝森坐在书桌前的软椅上,摩挲着下巴,视线紧锁着那封静静躺在桌上的信。克里和那位将领互看对方一眼,一时间,都不敢开口说话。
“克里。”他低沉的嗓音清晰响起,收起了眼里的专注,微抬的眼帘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忽略阴寒。
“殿下。”克里显然也被这种从未出现在莫帝森脸上的表情所震慑住,呆滞了一下,这才颤抖着肥胖的身躯弯腰施礼。
“你们先退下。”他挥挥手,嗓音有些疲惫不堪。“关于那件事,明天你们再向本王子禀告。”
克里和将领悄然退下了,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安妮嘟起唇,早知道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刚才就不应该进来,回去睡觉该多好。
莫帝森一直盯着那封信,却并没有要拆开来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知道君王给他的密信里会说些什么。
这时,劳森的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看到他经常站的位置上站着安妮,微微一愣,虽然有些迷惑,但还是悄然无声地站到了莫帝森身旁的另一个位置。
“劳森。”莫帝森没有抬头,依旧紧盯着那个信封,淡淡的语气从唇间溢出不容置疑的命令。“今天不用你服侍,你出去吧。顺便派人送来一些酒。”
劳森有些诧异,却没有多说什么,依言出了大厅。很快,一个头压得低低的侍女端来了一只精雕的铜酒盏,便弯腰退下了。
“吉恩斯,一起喝一杯。”莫帝森慢慢斟上一杯。
“不……不用了……我不太会喝酒。”安妮脸色煞白,连连摆手。有一次她出于好奇,偷喝了舒亚哥哥放在酒架上的酒,结果只喝了一口水晶瓶里的碧绿色液体,她就醉得不醒人世。所以,现在想起醉酒后醒来时的头痛欲裂她还是有些后怕。
“本王子要你喝,你只有听命的份。”莫帝森不容拒绝地把一只金杯塞在她手里。
她勉为其难地端起酒杯放至唇前,浅尝了一小口,好像并没有太呛,然后仰头喝下了杯里的酒,慢慢在嘴里回转着,还有留有一股淡淡的水果甜味。
见安妮赞叹地望着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莫帝森再次把酒杯斟满。“本王子亲自倒酒,你应该感到荣幸。”
安妮抿了抿唇,见推托不过,只得又一滴不剩得把杯里的酒倒入口中,酒精开始在她体内起了作用,脸颊微微浮出一层迷人的粉红。
“吉恩斯,你有喜欢的姑娘吗?”莫帝森把金杯举到唇前,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没有。”安妮抚着有些晕眩的头,就势窝进了离她只有几步远的椅子里。“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哦!非常非常喜欢。”
“哦?那么你们在一起了吗?”
他轻抿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既然他说没有喜欢的姑娘,却说有喜欢的人。他发觉到她语句里自相矛盾的地方。
“没有……没有……”安妮一个劲摇头,沮丧和哀愁一下写在脸上。“他扔下我,和别人结婚了。”
“吉恩斯。”莫帝森轻叹了一声,一下颓废地靠向椅背。“原来都一样。”
安妮迷离的目光望着他,似乎看到了当初她站在舒亚哥哥婚礼上的情景。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属于别人,却不能和心爱人在一起的痛苦,比世上任何一种刑罚都要让人难以忍受。心,像是被一刀刀凌迟一样,一片片剜去所有,直到失去所有知觉,心变得麻木为止。
“不,我和你有一点不一样。”安妮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继而耷拉着脑袋,声音渐渐低下去。“你还可以看到她,可是我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