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长史卫林回返了,身后带着三人。庄旭心想这三人大概就是后胜交待的听命于自己的相府属官吧,便留心多看了几眼。
只见三人年纪都在三十来岁之间,行止干练,容貌谦和,一望便知确是办事得力之人。这三人中除一人身形瘦削之外,其余两人一高壮,一微胖。三人来到阶前,向后胜行了一礼,道:“见过相国。”便不再言语,只是肃立一旁,悄悄打量着后胜身边的庄旭。
他们早已耳闻庄旭的名气,却不曾见过真人,如今一见,见他相貌俊朗,气度安闲,像是个读书人,又不完全像个读书人,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外驰内张的气场,不由啧啧称奇。
卫林满面笑容地向庄旭介绍道:“庄先生,这三位都是相府的少史,亦是卫某的得力助手,还盼在足下身边能帮上些忙……”
“岂敢。”庄旭拱手道。
卫林指着那身材瘦削者道:“这位是林剑平林少史。”又向林剑平道:“这位是上宾庄先生,速速见过。”
林剑平趋前行礼道:“下官见过庄先生。”庄旭点头笑道:“不用客气,往后还多有倚仗林少史之处。”
接着,卫林又分别介绍了另两名少史,高壮者叫于伟,微胖者叫黄潜。庄旭一一记下了。
站到了庄旭身后,林、于、黄三人面上均有喜色。以他们的年龄论,正是风华正茂的从政年纪,现在长史派遣他们去协助庄旭办事,此人正是相国目前最重用的人材,而他办的事虽秘而不宣,据说也是相国最为关注的,若此事他们能协助办得圆满的话,无形中等于积累了一笔相当丰厚的资历。
有了资历就容易升官,特别是这种重要的资历。
对他们而言,这实在是一个重要的机会。机会不常有,重要的机会更不常有,因此,他们不能不为之兴奋。
诸事已毕,庄旭向后胜道别,登车向来路驰去。他来时只有一辆马车,现在却是长长的一大队的车马,上头除了那三十六名官奴和三位少史,还有少史所带的一干下属随从,总人数加起来不下五、六十人,车辆超过二十辆。飞奔的马蹄扬起了阵阵黄尘,呼啸地朝庄家集而去。
在这滚滚的黄尘背后,长史卫林不无忧虑地向后胜道:“相国,依治下看,这庄先生决非等闲之人,你不担心他有朝一日翅膀硬了,一展羽翼,横绝千里,连你也难以制衡他了么?”
闻言,后胜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卫林所言他不是没有考虑到,人才有时就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以用之杀人,也可能被它割伤。在与庄旭的最初的密谈中,后胜便知像庄旭这样的人他是压制不住的,除非你杀了他,不给他任何出头的机会。
可是他又必须用到庄旭,为了庄旭有能力保住他一生的富贵。
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着庄旭替孟妫赎身的事,别人从此事中更多的是看到了一段传奇,看到了信义二字,而他却看到了庄旭重情的一面。
能因喜欢一个奴婢而花这么大的气力替她母亲赎身,而我这个在他一无所有时给他莫大机会的人,他又怎么会对我不利呢?
后胜暗暗想着。他猜中了一半,可惜没猜中全部。
车队驶入集中,整个村集再次沸腾了,这一次,从长长的车队中,村民更强烈地感受到庄旭的能量。
那小地主庄森和原里君庄封原本还暗中咬牙,想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耻,一见到这架势,都是面如死灰,不知不觉将这异想天开的心思给收了,只盼庄旭往后莫要再找自己的麻烦就算幸运的了。
听到自家门口车马的声响,庄旭一家都奔了出来,一看也不由地愣住了,感觉到热闹气派的同时,人人都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这么多的客人。
烧饭烧菜烧热水,锅不够碗也不够,几间窄窄的房间,这五、六十人一挤进去,登时连空气也闷热起来。
怎么办呢?庄姜氏、孟妫、季姒、还有楚娘都围着庄旭团团转,向他直使眼色,盼他能给个主意。
庄旭对此事能有什么主意,他去相府之时也没料到居然会带这么多人回来,家里一切无准备,他也没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向邻里借些碗,可锅呢,也向人家借?
就算借了锅,这匆忙间埋灶生火,还要忙到几时?
尽管对此事并不是太在意,但刚上门的起码的招待还是应该有的。
正自全家一筹莫展之时,新里君叶传闻讯赶来了,看到这种情形,忙叫上相邻的几处人家一起帮忙,帮忙烧了水,烧了饭菜,用大木桶提了来,有两家较为殷实的人家,还送来了自家酿存的粟米酒。
庄旭对此感激不已,忙让楚娘付钱给他们,而且坚持多付钱。推辞了半天没推辞掉,那些邻里人家都千恩万谢地带着钱离去了,更加深了他们认定庄旭是个仁义君子的印象。
好不容易招呼罢来客,楚娘等人正自洗刷碗箸等物,又听见庄旭说往后这些人要常住在家的消息,就更慌了手脚。
季姒悄悄将庄旭拉到角落里,说道:“二阿兄,咱家就这几间房,你让他们住哪里啊?难道也让他们上别人家借住不成,这么多的人要住多少户的人家啊,住一天两天的还行,时间长了,还不让人家笑话了去?”
望着小妹着急的样子,庄旭不由笑了,捏了捏她脸蛋,开玩笑道:“那怕什么,咱们可以付钱啊。”
“哎呀,二阿兄,这样的事你也开玩笑,我都快急死了!”招呼客人从来都是女人家的事,除了大嫂就是她了,眼下她俨然是半个当家人,见到这种情形,当然着急了。
庄旭只是笑而不语。
下一步怎生安置这些人,其实他早有了主意,只是想逗逗小妹而已。
“要不,二阿兄,你再去跟里君他老人家说说,让他再帮着咱们想个办法?”季姒对他咬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