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潮涨潮消,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两天。
钦差行辕、城主府、雅园,谢闻馨处,均像是尘埃落定一样,暂时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期。因为都在等待,等待着要么谢闻馨被抓,将事情推往一个高潮,然后想办法解决;要么谢闻馨永远不被抓,这样事情看似就不用再去解决。
所以,现在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搜寻的禁军身上。这让兰德觉得相当可怕,使他一下子成为像戏园台上的一颗明珠一样万众瞩目。但他心里也明白,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受到至少一方面的不欢迎和攻击。
谢闻馨永远是最舒服最轻松的。可不是么?别人替她担惊受怕,她却浑然不当回事。每天所做的也不过是看看书,做做饭,和修习仙法。
现在,她正从床上起来,窗外还飘散着稀薄的雾气,像是飞舞的幽灵。
这段时间的修炼之后,谢闻馨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融合中期,这让她很高兴。
丹田内的青莲终于生出了第一片莲叶,因为时间不长,所以现在还很小,但是生机很强,开始绽放出青色的光芒,很柔和,很美丽。
抬头看了看桌上的瓦盆,谢闻馨始终觉得这东西不应该是个凡物,可是这两天也检查了好多遍,还是丁点的发现都没有。
忽然,谢闻馨脑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注入灵力试试。
很多时候,灵力都是百试不爽的,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来到桌旁,右手挨在盆沿,平静了心情后,开始朝里缓缓注入灵力。
灵力一丝丝的朝瓦盆内输入,可是,灵力输入进去后,就仿佛泥牛入海,转眼没了踪影。
渐渐地,谢闻馨丹田内的灵力越来越少,现在仅剩下三分之二了。
…………剩下二分之一
…………剩下三分之一
谢闻馨眉头紧皱,发现瓦盆仿佛一个无底洞,自己的灵力似乎难以填满这个瓦盆。
谢闻馨的小脸上开始出现了汗珠,她面色发白,因为她发现这瓦盆已经由最开始的被动吸纳灵气变成了主动吸纳。
灵气如滚滚长江,现在身体里只有五分之一了。
不行?要退开,太危险了!
可是,瓦盆蓦地传出一股吸力,将谢闻馨的手吸在上面,让谢闻馨难动分毫。
完了,这是个魔物?根本不能随心控制。
这下自己要被吸干了!
谢闻馨脑里飞快地闪过这些想法。
灵力渐渐被吸地一丝不剩,只剩下那株青莲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在这过程中,谢闻馨心内千思百转,想了不下百种办法,可惜一个也没有奏效。
她开始在心内哀叹,自己没有在神狱内死掉,现在竟然要被一个小盆子给吸死!
这时,丹田内的鸿蒙紫气开始动作起来,谢闻馨见此,不禁心内一喜,“也许它会救我……”
只见鸿蒙紫气沿着胳膊向右手掌穿来,速度极快,眨眼便至。
它来到右手与瓦盆的结合处,猛然光芒大盛。
“嘭——!”
瓦盆突然被震开了,被大力推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大响。
谢闻馨浑身无力,手扶着桌沿,大口喘着气,额头上香汗滚滚而下,终于瘫坐在一把椅子上。
过了一会,谢闻馨从椅子上站起来,也没看那瓦盆,拍了拍胸口,“好险!”然后重新回到床上打坐修炼。
谢闻馨在心内默念水吟诀,天地之中一丝丝的灵气开始朝她身上汇聚,充盈着她的丹田。
半晌之后,谢闻馨即将收功而起。这时,恰好门上响起敲门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李问心。
果然,谢闻馨打开门后,李问心站在门口。
“还在睡?”他犹豫着问。
“嗯。”谢闻馨小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李问心下意识地伸手来摸谢闻馨的额头。谢闻馨本能地想躲,可想想之后,还是没动,任由李问心的手搭上来。
李问心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比较了一下,“也还好啊。”
他看谢闻馨在对面眼神躲闪着,终于察觉自己刚刚的动作太过亲昵旖旎,于是也尴尬地笑了笑,但嘴上却不提起,“听说村后的池塘里鱼很多,我们钓鱼去?”
“好啊!”谢闻馨也配合着答应。
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在院门口,谢闻馨和李问心看见郝大妈在向一个贩子买盐。
这贩子就是卖私盐的,每年走了大老远的路运盐回来,再以比市场低的价格卖给人家,倒也能挣些小钱,好养家糊口。但国家在这方面是严打的,这叫扰乱市场秩序、恶意竞争。只是小贩们觉得可以挣到钱,所以总是偷偷地跑到乡下来卖。
谢闻馨和李问心没理他们,直接进了院子,然后去厨房做饭。
“大娘,这是您儿子?可真有福气啊!”小贩热情地套近乎。
“哪能啊!儿子早些年当了兵,然后就死啦。”郝大妈一副颓丧的模样。
“那这是——”
“兴许是城里人,在我这租了房子住。”郝大妈随口解释。
“我看也像,现在城里人就爱搞这套,兴趣来了,跑乡下住一段时间,别提多自在了。哪像我们,为了挣点小钱,四处乱跑!”小贩乐呵着笑后,又抱怨。
吃了饭后,谢闻馨回到了房里修炼,李问心则回了房里看书。
谢闻馨在将水吟诀修炼了一段时间之后,目光再次转到那个瓦盆之上。
这次她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再发生早上的事情。
一想起早上的事情,谢闻馨就心有余悸——那时可是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谢闻馨先是用棍子碰了碰瓦盆,看没事之后才敢用手去轻触,但是再也不敢释放一丝一毫的灵力。这东西太诡异邪门了!
为了避免再发生早上的事情,谢闻馨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将它束之高阁——下午的时候,去外面采了些花放在里面,又倒了些水,权当作花盆用。
又是两天过去,这是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傍晚通红的余晖打在屋顶上和院子里。谢闻馨和李问心正在厨房里做饭。
谢闻馨正在灶台上忙碌着,抬头的时候,她忽然定住了。
“听隔壁的柱子说,南边老是有禁军在晃悠,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李问心一边添柴,一面兀自说着。他眉头皱着,很担心会出事。
过了一会,他没听见谢闻馨的回答,就抬头来看。结果只见谢闻馨抬着头,盯着门口方向,就也朝那看。然后一下子也愣住了。
“碧瑶!”李问心既高兴又惊诧,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叫道。
李碧瑶一身碧衣,手持宝剑,肩挎背包,站在厨房门口处。她此刻神情既激动又凄楚,红唇蠕动,两行清泪沿着面颊而下。
她对哥哥李问心的话仿若未闻,而是一步一挪地走到谢闻馨面前。这一小段距离她走了好一会,仿佛有几里那么长。
她看着谢闻馨,伸出一只手来,有些颤抖,到了半空,更颤抖了,似乎随时都要重新落下去。
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像是不敢再继续前进似的。手的主人渐渐咬紧了嘴唇,可以看到在使劲地忍着。
谢闻馨停止了一切动作,她被李碧瑶的突然出现打懵了,心乱如麻,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问心已经站起了身来,奇怪地看着妹妹和谢闻馨,直觉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现在显然不是开口探询的时候,于是也只能愣愣地站着,看事态的发展。
手终于还是抬高了……
玉带被解开来……
一头秀发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在地面砸出“哗啦”一声之后,全部散开来。搭在肩头的秀发彷如黑色的瀑布,几缕长长的刘海也垂落下来。
“到底是你……”李碧瑶喃喃道。
她早就有了猜想:救命恩人和谢闻馨是同一个人。最近这段时间,心里也在百般劝慰着自己: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可尽管如此,心内的疑惑却仍丝毫未减。
哪怕到了此刻,事实摆在面前,她还是不敢相信。
天空像是打了个雷,于是突然间连天都几乎塌了!
李碧瑶神情凄楚,脸上泪珠越滚越多。
过了一会,她突然用袖子擦掉眼泪,倔强地一笑,像是绽开了一朵花。睫毛上和眼睛里残留的水雾使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她转身对哥哥李问心亲昵地道:“哥,饭做好了没?我饿了。”
李问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就好就好。”心里对自己说:“妹妹表面上装的这么坚强,肯定不想说话,看来只有从闻馨姑娘那里才能探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哥,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到你房间睡会。”于是李碧瑶就走了出去,也没让人领,到哥哥房间里休息去了。
“怎么回事?”李问心发问。
谢闻馨苦笑,将那天李碧瑶坠马被自己出手相救的事说了出来。
李问心听罢,久久未出声,末了忽地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碧瑶那段时间在思念谁呢……”
谢闻馨拿着锅铲的手顿时一滞,浑身像被针扎般的难受。心内懊悔万分,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触动了一个女子的心?
抬头的时候,她看见一张落寞的脸正在凝视着自己,嘴唇动了一下后又被紧紧抿住,好像有千言万语被吞下腹中。于是她把脸转向锅里滚烫的菜。
吃饭时,李碧瑶已经重新变回了开开心心的模样,吃地不亦乐乎,只是始终不愿去触碰谢闻馨的目光。说的话也很少,只偶尔回答哥哥几个问题。
“好了,我走了。”李碧瑶拿起剑来,就要走出去。
“哪去?”李问心一急,很担心李碧瑶。
“不哪去啊!”回过头来是一张莫名其妙的秀脸,“父亲让我保护你们,我总不能和你们住在一块吧!”接着两腿一蹬,施展轻功,从矮墙上翻了出去。
“哎——”李问心话没说完,李碧瑶人就没了。他只好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无奈叹息一声,接着也回房去了。
谢闻馨站立窗台,对着深邃的天空,那里有一片游荡的云,忽然很想咒骂:“死老天,你就会捉弄人!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