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领着禁军人马从日暮时分就开始追赶,连夜里都没停歇,后来终于顺着马蹄,追上了那匹马。可一看结果,差点没把他气死。——那马竟在一个马棚里拴着,一个男人在喂它草料。
禁军立马下去盘问,男人以为这匹马是军马,禁军是来讨马的,慌忙跪地求饶,说自己是回家的路上捡的。
“那马上的人呢?”一个禁军盘问。
“人?没人啊?”男人愕然,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禁军阴笑着,“都抓现行了,还不承认,难道是怀疑咱爷们的手段?”
男人听了,身体哆嗦,胆战心惊,叩头出血,“小人真的冤枉啊!我就看是匹没主的马,才想着给牵回来,哪里想到是犯人的啊……”
禁军不信,于是拖出去打。打了个半死,男人还是那句话,一直叫冤。
兰德叹息一声,摆了摆手,“算了,看来是真不知情……”他仰望漆黑的天空,忽然又嘴角一笑,佩服了起来,“连环计啊,设地妙,连人的心思都算得一清二楚……”
休息一会,仍旧让禁军分东西南三方追去了,自己则领着几个禁军在这里等候禀报。
新城,很多人都在谈论谢闻馨,连以前弹琴唱歌的事都再度被人挖了出来,自然是赞叹连连。但在末了结束谈论的时候,人们大多惋惜,一个奇女子难道就要就此终结?毕竟得罪的可是九皇子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是谁都要不好受。
雅园,虽然谢闻馨逃离已经两天了,但依旧沉浸在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中。
雪莺的母亲病好了,于是她就于今早赶了来。路上也听到了些关于谢闻馨的话语,她脸上苍白着不敢相信。阿青是早知道的,但却不敢告诉她,怕她担心。见了叶紫英后,还在说着话,她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但眼睛里却闪着低弱的顽强的渴望和希冀,像是风雨飘摇中的一棵小草。
“紫英小姐,小姐她……”雪莺抽泣着。
叶紫英抿住了唇,只是默然。
雪莺喃喃,又像是在问别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然后一头栽倒在叶紫英怀里。
叶紫英目光望向南方,今天上午城主李峻送来了最新的消息。可偏还是从死对头谭木那得知的,真假也不能明辨。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心里担忧更甚。
“禁军已知踪向,南方……”
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唯有寄希望他们真能逃脱吧。叶紫英颇为苦恼。
同一时间,叶怀安站在自家小院中,手里捏着一封信,眼神复杂,面色苦涩。
自从从学生林东手里接过谢闻馨的书信后,他心里就一直激动个不停。可还没等到自己揣着信去拜见城主,却突然听到谢闻馨被禁军四处捉拿而奔逃的消息,当即心里被狠狠地击了一下。
“可是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她是那样恬淡的一个人!”
这同样是很多人要问的,但真正知道原因的其实也是寥寥无几,毕竟天家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所以这事的原因纠葛就没被传出来。
他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闭目思了思,然后豁然站起,揣了信,往城主府来。
城主是大人物,当然不是随便见的。门人阻拦了,不让进,说是去通报。可是李峻的眉头紧皱,很明显没什么见客的心情,就摆摆手让门人给打发了。
叶怀安在门口踱了会步,那门人就出来说:“大人很忙,不见。”
他心里也早有猜测,此刻也不迟疑,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道:“还请将这封信递给大人,就说有事相商。”
那门人狐疑地先看看信,再看看叶怀安,终于还是接过了。过不久,传出个声音:“大人说了,进去吧。”
叶怀安便由那门人引了进去。
会客厅里,李峻端坐椅上,喝了口茶,慢吞吞地道:“既是闻馨姑娘写的书信,那么这引荐之事本官自会处理,你就不要担心了。”
李峻的声音带着一丝客气的冷淡,只是维持着面子上的礼貌罢了。想想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闻馨姑娘都出事了,我这边忙地焦头烂额,你竟然拿了封信,让我给你处理引荐做官的事,这不是有些隔岸观火暗中取笑的意思么?若不是谢闻馨出了事,自己又没能帮得上忙,心里愧疚,想着报答,不然怎么会搭理你?
叶怀安知道李峻误会了自己,自嘲一笑,道:“大人误会了,学生此来并非为了引荐的事,这封信,”他指指李峻身旁桌上的信,“充其量不过是能面见大人的钥匙罢了。”
“哦?”李峻面上仅仅有着一丝疑惑,“那是为何事?”
“如今事急紧迫,怀安感闻馨小姐相知相助,便思一尽绵薄之力。这两天,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所以来问问大人的主意。”
李峻脸上动容,面色缓和了很多,“坐,且说来听听……”
“邀请一些士子文人,联名上书如何?”叶怀安也不坐,仍旧站着说道。
李峻沉吟片刻,道:“……此法控制得当,则利大于弊;不当,则弊大于利,甚至可能招来血光之灾。……天家颜面,哪是那般容易被反驳?只怕压力越大,反弹越大啊!”
叶怀安听了面色一变,他没想到会有这种危害。只想若是众人给九皇子施加压力,若九皇子承受不住,不就把人放了么?
“另外……”李峻也断定叶怀安想不到联名上书的坏处,也算是无心之举吧。于是又安抚道:“……吴景坤也拿了这个办法来与我商量,被我压了下来,只让先秘密办着,所以你可以去寻他合计一番,先把人联络齐了,到时候看情况……”
叶怀安便答应了,然后辞去。又去寻了吴景坤,两人商量了好一会,才分头去做。
话分两头,谢闻馨这边则要清闲地多了。午饭过后,她睡了会觉,就拿起本书来看。而李问心也回了自己房里休息。
然后整个一下午,也没见李问心来找自己。谢闻馨心里疑惑,就到隔壁房间去看,趴在窗户口朝里看一眼,却是没人。
“看来真是被关地太久了,这一下做了出笼鸟,只顾扑棱着翅膀乱飞了……”
于是谢闻馨就重新回到房里,泡了杯粗茶,继续看起书来。
傍晚倦鸟归巢的时候,谢闻馨就去厨房做饭。郝大妈郝大叔也在,一个在灶台后面翻炒,一个在灶下烧火。等他们做好了饭,看谢闻馨一个人要做饭,郝大妈就留下来要帮忙,大概也有早上银钱的关系。谢闻馨拒绝不掉,便答应了。两个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在灶台前后闲话着。
做好饭后,谢闻馨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在厨房门口看见李问心鬼鬼祟祟地朝自己房间里探头探脑地张望,背后还藏着东西,怕被人看见。过了一会,见自己房间里没人,他一喜,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进去。
谢闻馨就躲在厨房门口,也不做声,只是看着李问心这一系列生疏的动作。待他进了自己房间后,也才踮起脚尖往那边过去。
李问心进了房间,从背后拿出一大捧花来,往桌上的瓦盆里一插,闻了闻,这才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掸掸身上的泥土,用袖子揩了额头的汗,才蹑手蹑脚地出来,关上门。
谢闻馨看着李问心往瓦盆里插花的动作,根本就没有预留思考的时间,就知是早有预谋。见李问心要出来,忙后退几步,也不说破,装作从厨房里出来才发现李问心的样子,问:“你一下午干什么去了?”
李问心被猛然出现的谢闻馨吓了一下,暗暗吁了口气,道:“哦,玩去了。”然后像害怕谢闻馨追问似的,赶紧转移话题,“做饭没?我来烧火。”也不理谢闻馨,自顾自地往厨房走。
谢闻馨拍下手,双眼一白,“不用了,可以吃饭了。”
李问心一听,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嘿嘿一笑,洗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