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日落时,谢闻馨和李问心两人来到一个村落。村落不大,仅有百来户人家,坐落着几排房屋。村后是一座不算高大的青山,山下是一个池塘,竟是个依山傍水隐居山林的好地方。
夕阳西垂,很多人家冒出袅袅炊烟,在这将暮的时候,为黄昏披挂一层静谧安宁的外衣。
两人走进村里,引来一些人的关注,其中还有一些在村头玩闹的孩童,皆睁大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俩。这里地势较偏僻,交通又不好,一向很少有人愿意往这里来。
“这里依山傍水,是个隐世的好地方啊……”李问心感叹。
“那好啊,李兄,我们便在这里隐居下来好了。”谢闻馨笑着附和。
“别开玩笑了,现在我们可是在……”他撇过头来,压低声音道:“……逃亡。”
“谁开玩笑了,我说真的。”谢闻馨很认真地道。
然后走访了几户人家,按照指点,他们来到一户院落前,敲开门,在一番谈论后,他们在这个院子里租下了两间房子。
李问心有些难掩的兴奋,他搓着手,眉飞色舞地重复道:“你说真的啊?哎,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可别真信啊!”话尾语气已经转变为了半埋怨。但在谢闻馨转过头来,他看见她脸上的一丝懊恼时,立马语速奇快地又道:“那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委屈自己啦!唉,真是委屈死我了。”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床边铺床去了。
谢闻馨便抿嘴轻笑。
两人的房间挨着,在院子的南边。北边住地则是房主,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人家,膝下无儿无女,显得孤苦可怜,因此为人也很慈祥随和。
院门响的时候,老两口正在厨房里做饭,这下,谢闻馨和李问心一来,他们就多做了些饭菜,算是对客人的欢迎。
饭菜虽然很一般,但两人都没计较什么。谢闻馨是无心计较,修仙以后,她对物质的依赖已没有那么强烈。而李问心则是没时间计较,他整个吃饭的过程都还沉浸在做个隐士高人的兴奋喜悦中,这一直是他想要实现的梦想之一。虽然在现在这个逃亡时节想这事情实在很不合时宜,甚至很不可理喻,可是,既然都决定住下了,那么剩下的也就只能是等待。
谢闻馨仍是男装,怕换回女装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或者给敌人线索。这山村偏僻,可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交通不便,鲜有人来,不容易被外人发现。可在这个平静的离世村落,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容易引起全村的关注。
这时,谢闻馨正坐在窗前,想着柳妈、叶紫英、雪莺、香菱等人。不知她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为难?
叶紫英和柳妈此时也坐在窗前,商议是否要到城主府去一趟,探探谢闻馨是否已经逃脱。
看了一眼窗外,夜风拂柳,灯光明亮,叶紫英沉吟道:“……兴许那边会有些消息。”
柳妈点头,嘱咐让香菱和阿青陪着。
别了柳妈,叶紫英带着两人从雅园后门出。自是由阿青驾船,一路船飞似燕,在湖里划开波浪。
风里烟雾迷蒙,灯火闪烁,叶紫英伫立船头,一身橘衣猎猎作响。容颜绝美,肌骨寒冰,似乎随时都会化仙飞去。
自谢闻馨走后,她失了一个依靠,又重拾往日的坚韧刚毅。她本就如此,只是因品味亲情的缘故,才故意依赖于谢闻馨。
到得此时此刻,她又一下子站立起来,像一个撑起一方天地的树。
到了城主府,见了门人,等了通报,有了接引,才在后院里见到李峻。
谢闻馨橘色长裙,纤腰曼曼,对李峻盈盈一礼,才问可有谢闻馨的消息。
李峻让人奉茶,皱着眉头,思虑一番,道:“消息倒是没有。不过,应该已经逃离了,禁军那边并没消息传出。”
叶紫英就松了口气,她也没听闻人被抓到,这时经李峻确认,心内更是信心百倍,笃定万分。
“另外,我已让碧瑶尾随去了……”李峻又道。
叶紫英一喜,站起深深一礼,对李峻道:“紫英感大人之恩德,没齿难忘。”
李峻慌忙拦起,却是面有惭色地道:“姑娘如此说,让我汗颜哪!闻馨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恨我却无计可施,致使她流落天涯。唉……”说着又叹息。
“那是杀头的大罪,大人愿冒此险,助姐姐逃脱,已是诚心可见了。”叶紫英又把话来劝李峻。
又坐了一会,叶紫英就要离开,李峻这边怕惹人起疑,也没敢派人往雅园送。
第二日,艳阳高照,天气晴好。
李峻用过早饭后,就往钦差行辕来,希望能面见九皇子,替谢闻馨说情,看能否被赦免罪过,就算不能赦免,哪怕减轻也好。
往日他也曾听闻过九皇子的一些事迹,知他虽有些顽皮,但其实也还讲理的,于是便抱定了“不知者不罪”这条理由看九皇子能否松口。
可是在行辕外,却遇见了那个难缠的谭木,他心里不由暗叫糟糕。
果不其然,谭木站在门处,看来是有事要外出,见了李峻,先是像个笑面虎一样呵呵一笑,不知道的人也许会以为这两人关系极好。
“城主大人,近来可好?”
“尚可尚可。”李峻不冷不热地道。
“此来是为……?”
“九皇子初来新城,本官作为城主,和下属一道在聚星楼设宴,欲为九皇子接风洗尘,为此特来求见九皇子。”
谭木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这事,只是恐怕不能如大人所愿了,九皇子早已吩咐下来,任何人不见。”又道:“大人也知道,九皇子……”他摸摸自己的脸,暗示九皇子被打之事,因碍着面皮,才不好见众人,“于是,吩咐了禁军早日将凶犯捉拿归案。这不,刚得了消息,凶犯已逃往南方,我正欲遣人去追。”
李峻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竟然这么快就查出去向了。
谭木却并不理他,回头对旁边一个禁军喝道:“记住,不准任何人进行辕。要是扰到九皇子,治你重罪!”
那禁军脊背一挺,大声应诺。
这话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李峻听得出来。一向注重礼仪风范的他,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对着谭木离去的背影骂了一句:“小人!”然后郁郁回了。
谭木走到拐角处,阴阴一笑,前晚他就得了兰德的禀报,知谢闻馨逃往了南方,禁军快马加鞭,大批人马搜索,想来此时快将罪犯拿住了吧。
禁军纵马扬鞭,速度极快,因是夜大雨滂沱,才耽搁了行程。天亮后,也没急行,而是驻留原地,等待另外两方人马到来。
晌午时分,三方人马汇聚。兰德怕出差错,也亲自赶来捉拿。
前方有一座小镇,兰德派了禁军拿着画像去打探消息。
未及,便有禁军来报,说是有个客栈的伙计见过画像上的人,是两个公子驾着一辆马车,住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早往南方去了。
兰德坐在马上一笑,一夹马腹,带领众禁军直奔南方而去。
原野广阔,无边无际,花草茂盛,虫鸟争鸣。一座大山犹如青龙横卧,绵延百里,像是一道天堑,阻断了去路。
在狭窄通道口,有禁军在悬崖边发现了马车坠毁的痕迹,慌忙来报。兰德大喜,亲自来到崖边。
车辙深陷,虽泥泞半干,但仍可看出马车在这里狠狠纠缠了一番,才不甘地坠进崖底。
“头领,你看。”一个禁军站在崖边,发现了崖下一棵矮树上的布片,似是女人碎了的衣服。
“嗯……”兰德颔首。过了会又道:“派些人下去搜查。”
那禁军嗫嚅着道:“头领,这里崖势极高,况且下面是一条湍流,恐怕就算下去,也是毫无所获。依卑职看来……若是有人坠落悬崖,要么粉身碎骨,要么葬身鱼腹。”
兰德目睹深崖,捡起一块大石,扔进崖里,却是连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回首身旁的禁军,猛然发号施令:“全部散开,在方圆五里之内搜索,看是否有可疑痕迹。”
禁军得令,立马如鹰犬一般四散,在原野上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个小黑点。
兰德凝眉思索,身旁陪着先前说话的禁军。他很不相信地摊着双手,看着漆黑滚滚的悬崖,难道就这么死了?太简单了吧?
时间过去,他正等地不耐烦时,一个禁军骑着马跑来,单膝跪地,道:“头领,前面发现疑迹……”
这是一处极其平常的草丛,散乱地丢着几块布帛,里面包着厚厚的茅草。但最明显最让兰德喜庆的却是那在草丛上时有时无的浅显马蹄。
看方向恰是西方!此时西方斜阳正红,射出万千霞彩,美丽异常。
“果然是好计谋啊!”兰德在心里替李问心和谢闻馨哀叹:“虽心思缜密,但仍百密一疏,终究留下了破绽……”
“走!”他一跃上马,带着一列铁骑,在通红的原野上奔驰,扬起一道尘烟。
原野上,余晖照晚,将野草杂树镀上一层迷人的红晕,虫鸣鸟叫,风送草香,显得格外静谧。疾马行处,红尘也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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