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馨怒气冲冲地从水里爬上来,要找骑马的人算账,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可一眼望去,周围的人都在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暗道不妙,直觉是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谢闻馨下意识地想要去摸头上的玉带,可还没等付诸行动,一阵风吹来,她湿漉漉的头发在面前飘摇。
——散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狼狈样,心里叫苦不迭。头发散乱,几缕刘海湿淋淋的搭在眼前,白衣上满是泥泞,结实的扇子这时也罢了工,几根扇骨断裂,扇面上的水墨画像被人一刀剪去,手中的糖葫芦也消失不见,化作满地的“红豆”。
谢闻馨怒目瞪视,咬牙切齿,像是要把始作俑者生吞活剥,而始作俑者却咕噜一声吞了吞口水,也不知是因害怕谢闻馨愤怒的目光还是吃惊于她的美貌。
她撇了眼对面的那个小子,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华服装扮,虽然面相颇为清秀俊朗,可此时在她眼里,活脱脱地就是一个流氓,欠揍鬼。
她真想在那人脸上狠狠揍上几拳,打得他鼻青脸肿!
——好嘛,幻想不如行动!
谢闻馨走过去,周围的人还在围观,瞪大了眼睛。小公子身旁的几个随从反应过来后,上前来将他护住,摆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谢闻馨看都不看他们,径直走过去,那几个随从却一步一步退,这让围观者大为惊奇。
一扇子如同当头棒喝,啪的一声,敲在目瞪口呆的小公子头上,谢闻馨怒哼哼地,愤怒到了极点。“臭小子,是你害本姑娘掉水里的吧?赶快给老娘道歉!”
“道歉?”小公子惊愕地看过来。
“老娘?”那几个随从站在小公子身后,皆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谢闻馨。
谢闻馨杏目一扫,目光慑人,吓得几个随从慌忙闭了口。她笑眯眯地道:“乖,没你们几个乖儿子的事……”
旁边人一瞅,这女子有些泼辣,觉得颇有意思,并且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子,况且这女子是受害一方,最最重要的是这女子还是个绝色美女,于是他们觉得必须精神上支持她,连忙发出轰然的大笑声。
就连那些尚不明情况的人都开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在随波逐流地大笑后,拉着身旁的人一个劲地打探情况。
谢闻馨慢慢把头转过来,瞪了小公子一眼,把扇子当棒子使,一下又敲在他的头上,恶狠狠地道:“还不快点道歉!”
小公子一愣,呆呆愣愣地盯着谢闻馨的玉脸,幽幽道:“……绝色啊!”
谢闻馨一滞,立马又是一扇子敲去,“原来还是个色狼!我打死你!”随之又是一扇子敲落。
小公子眼珠一转,看着谢闻馨的目光有些胆怯,忙大呼:“姐姐,姐姐,我错啦……”
“什么?还敢耍流氓?竟敢叫我姐姐?谁是你的姐姐?你又是谁的弟弟?死色狼,臭流氓……”谢闻馨才不管那么多,说话的时候,啪啪啪几扇子连续拍落。
小公子也不敢喊姐姐了,只顾大呼“我错啦,我真的错啦,我真地给你道歉啦……呜,我真地不是故意地啊……”后面都变成哀嚎了。
几个随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忘了上去帮忙,只把眼来瞅。
但有人比他们瞅地更凶,围观者不仅纷纷睁出一双铜铃大眼来,还使劲拍打着巴掌,奏出齐齐的节拍,与扇子挥出的啪啪声相呼应,共喝彩。
这边正打地兴起,北面街面上忽然更加热闹起来。
两列禁军在街道上两面排开,分出中间宽阔的道路来。群众熙熙攘攘,热闹纷纷,均把眼光瞄向城门的方向,心内揣测着是哪个大人物到来。
很快,几辆马车缓缓驰来,映入眼帘。当先一辆却最是豪华,有前三后四共七匹膘肥体健的骏马来拉动,车身金布垂挂,玉器流苏闪光,贵气逼人,香气氤氲,真不知价值几何。
城主李峻如今伤已好了七八,正在府内院里静养,听了城门守兵来报,有钦差大人至,慌忙聚了大小官僚,携众来迎。
及见了玉辇来临,才知是九皇子亲至,便急忙在辇前叩拜。
“下官新城城主李峻参见九皇子……”后面是一阵纷乱的官僚参拜声。
拜了之后,过了一会,没有动静。
李峻心里嘀咕,暗自思索,我没得罪过九皇子啊?于是又拜,声音大且洪亮,“下官新城城主李峻参见九皇子……”
静,不止是静,整个街面上静地连呼吸几乎都停滞。
……玉辇仍无动静。
李峻以目指玉辇,向辇旁的一个将领探询。那将领有些讪讪,走过来在李峻耳朵嘀咕几句。
李峻听地刹那间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将领万仁,又看了看玉辇。手指动了动后,终于打消了去揭开帘子探探究竟的念头。
——九皇子赵温竟然不在辇内!
那他在哪呢?李峻嘀咕。
这一边,可怜的小公子现在正被谢闻馨一通铺天盖地的扇子打地稀里哗啦,抱头鼠窜着找地方躲,好避开这顿“急扇雨”。
谢闻馨打累了,也泄愤了,觉得心里舒爽了许多。再看那小公子的鼻青脸肿样,心里更觉畅快。心想,今日可终于教训了一个敢在街上纵马的。
冷静下来之后,想起对方也许会秋后算账,到时恐怕又是一番麻烦事,便思退走。
心下一紧,左右瞄瞄,见很多人已经往北方街道窜,很少注意到这里,心里一喜,暗道机会来了。手上暗用灵力,一扇子掷去,将小公子砸倒,噔的一声跌落在一辆柴草车上,然后慌忙钻进人群,逃之夭夭。
在逃跑过程中,谢闻馨忙里偷闲地重新将头发束起来,然后默运水吟诀,将全身水汽化去。
上了船,登了岸,谢闻馨抖了一下脏脏的衣裳,眉头一皱,无奈苦笑。
本来她可以不用落水的,只是若要那样,除非使用仙法。而最要命的就是,她离湖太近了,若要生生折到另一边,根本非人力所能及。上岸之后,她也可以暗运水吟诀,使衣服瞬间变干,可是,这样一来,除非她想引起轰动。
至于之前震慑随从之事,则要多亏了她将灵力灌注双目,才吓得他们不敢上前。
来到围墙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段,谢闻馨倏地一下越过墙去。然后躲在树后,仔细看了看,没人,拍了拍胸口,吁口气,还好还好。
叶紫英一上午都没看见谢闻馨,问了柳妈后,才知道原来闻馨姐姐去雪莺家探病去了,心里就一阵埋怨,为什么没带自己去。
她可都好多天没出去玩了!
这会她正一个人躲在一棵大树后生闷气,把旁边几枝早上还红艳艳的花朵扯地连绿叶都不剩了,只有秃秃的茎杆在风中孤零零地摇摆。
忽然,她听见一个不大的声响,像是什么从院墙上掉落下来。该不会是大白天来了贼吧?想到这,小紫英心神一紧,一下来了精神。
她弓着身子,从树后摸出来,看见一个爬墙爬得一身泥的贼公子,这时正背着她在左右张望着,估计是在熟悉地形,然后又手摸着下巴思考,应该是在考虑先从何处下手。
谢闻馨害怕被人看见,在思考该直接像跳墙那样几个连纵跳过去,还是偷偷地走过去。思虑一番之后,还是算了,若是几个连纵过去,被人看见,怕还以为是鬼魅呢!
于是蹑手蹑脚上楼,想进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叶紫英心想这贼眼还真厉害,一眼就瞅准了闻馨姐姐房间里的几千两银子,她登时觉得很气愤,在身旁摸到一根棍子,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分量小了,丢掉,重新拾起一根手臂粗棍棒。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尾随在敌人身后,见敌人就要踏上楼梯,连忙一棍子从后面补上,带出呼呼风声。
谢闻馨耳朵灵敏,听地背后风声,一个闪躲,跳到一旁。心里暗道糟糕,还是被人发现了。回首一看,原来是小紫英,心里不禁又是一松。
“啊?闻馨姐?……你、你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叶紫英显然也非常惊诧,葱指摸着下巴询问。
“我还想问你拿着棍子打我干什么呢?”
“啊?哪有哪有?呵呵呵呵……”叶紫英立马将棍子藏在身后,装模作样地四处找棍子。
知她不会承认,谢闻馨也不再多言,不过心里还是为自己捏了把冷汗。以前没看出来小紫英竟然比自己还要暴力,自己最多用扇子打人,可她居然用这么粗大的棍子,刚刚要是这样一棍子下来,岂不是……谢闻馨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谢闻馨抬眼看看四周,“跟我上来……”然后率先上楼去,于是叶紫英在后尾随,顺便将棍子丢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姐姐怎么这么狼狈?”叶紫英仿佛忘了刚才的袭击事件,禁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谢闻馨知不告诉她,她定会追问不休,于是道:“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可得答应替我保密。”
“一定一定……”叶紫英连忙点头。
于是谢闻馨将暴打小公子的事说了出来,叶紫英听了后一直咯咯地笑,“真逗……亏了我没打上几棒子……”然后立马像触及禁区似的捂住了嘴。
谢闻馨白她一眼,自去屏风后换衣裳。叶紫英却是做个鬼脸,暗吐香舌。
听闻傍晚的时候,谢闻馨还要到雪莺家里去,叶紫英立马嘟着小嘴,不依不饶地恳求,让带她一起去。
谢闻馨想撇下她是不可能的,于是点头答应。然后两人约好傍晚时分再相见,便各忙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