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先不管别的,既然这些都是交易,那么你要我做的事是什么?”林恩紧紧地盯着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虽看上去问的很轻松,但实际上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心里清楚,杨也说得很明白,能跟噬魔之血交换的东西,必然不简单。
“你要做的,是杀掉皇家第五研究所所长,昔拉男爵。”杨说这句话的语气虽然依然镇定,却显得有些急促。似乎为了说出这句话,他已经等了很久。
“什么?昔拉男爵?那个摄政王的宠臣?”林恩有些吃惊的重复了一遍,他没想到会在此地听到这个不算陌生的名字,“为什么?”
“哼,你当初也并未告诉我,你为何要寻找噬魔之血吧。所以,现在我也暂时不会告诉你我的理由。”杨避开了他的问题,“他在下下个月,会因事路过此地,你那到时下手便是,我会负责协助你的。我等这次机会已久,本来是想亲自动手的,但此事牵连太多人,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杨的口气冰冷,目光中露出隐隐恨意,虽只是短短几句话,林恩却已感觉出,在自己面前的,分明是一只困于牢笼之中,被迫收敛起爪牙,强忍嗜杀天性的猛兽。
这种人一旦确定了咬杀的目标,便绝不会松开自己的利齿,直到目标死去。
“你应该不会不清楚我的实力吧。那位昔拉男爵我虽然没见过,但其实力在王都也算声名远扬,少有对手了。以他的等级,应该足可以像捏死一只虫子那样,轻松的杀了我。就算侥幸成功,我林恩也不想过那种被军队和监察局追杀的日子。”林恩摇头道。
“以一个常人来说,你的顾虑也的确不容置疑。但是,如果我说,我可以令你在两个月之内,实力凌驾于昔拉之上呢?依我的眼光,你的青之脉轮自是不足为惧,但你那刚刚开启的紫之脉轮,却着实大有潜力。”杨的眼睛似乎故意瞟了一眼林恩的头顶。
林恩彻底的惊呆了。他这几天已经在努力收敛紫色脉轮之气,本想着此脉刚刚开启,应极不易被人察觉才对,谁知却被杨一看之下,便显露出端倪。
“你可以考虑三天,这笔交易到底值还是不值。”
杨留下这句话,便再没有看林恩一眼,起身回店里去了。林恩隐隐听见,穆老头在柜台大声的问他为何喂个马都这么长时间,客人都饿着肚子等着他呢。
没一会儿,厨房里切肉剁骨、煎锅吱吱作响,以及大厅中客人们碰杯祝酒的声音,一齐热闹的从酒馆门口飘出来。
而在林恩的脑海中,这些欢腾愉快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他的耳朵里仍然回响着杨的那句话:如果你能帮我做这件事的话,我也会帮助你得到噬魔之血。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冷静的好好思考一下,这桩交易到底值不值得做,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抑制不住的颤抖,额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一定会提醒当事人,注意杨在品质上是否十分可靠,以及他空口许诺的那些东西,是否具有当事人所能掌控的凭证。
但是,人在遭遇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时,头脑往往就没那么冷静理性了,就连林恩也是如此。他回想在那段“幻象”中看到的一切,回想在雅尼身上看到的那块“血石猫儿眼”,回想刚才杨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他脸上的表情。
林恩越想越觉得,杨也许真的掌握着有关噬魔之血的信息,并且是诚心想要与他交易;而且人们都说,一般话少的人,说出来的话更为可信。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不自觉的往所有有利因素上考虑时,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无法拒绝这个交易了。杨所开出的一切条件,都是林恩最迫切,最需要得到的,这一点也许就连杨自己也没有想象到。
林恩在外面站了好一会,直到夜幕渐浓,冰凉的夜风将额头上的汗吹干,他才慢慢地挪动脚步,走进酒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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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恩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但他并没有马上去找杨,而是准备到了三日的约定期限之时,再去进一步讨论这笔交易如何执行比较合理。
虽然每一天、每一个小时的流逝,对于林恩人生的来说,都是一笔相对不小的损失,但是为了避免让杨感到多余的怀疑,他还是不想表现的太过急切。
而在这三天里,他也并没有闲着,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兰波寄来的那些书上。林恩发现,这次拜托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帮忙,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本来,四十九川一直有规定,凡是不持有特定的脉轮的人,是不能够购买、借阅关于此脉轮的书籍的,甚至是偷看书时被发现,都要上法庭受审。而兰波作为一个看上去不思进取,且多愁善感的青之噬魔者,竟真的能巧妙的通过职权,给他弄到了这些紫之脉轮的图腾绘制秘典,让林恩在感到感激的同时,也有一丝惊讶。
而且,这其中还有两部厚厚的,用古手写体撰写在泛黄羊皮纸上的咒术孤本,林恩估计这在行家的眼里,大概已经算得上国宝级别了。它们大概是因为被夹在大量枯燥无味、装潢呆板的瑰洱风土志绘本里,才侥幸逃过了那些敷衍了事的关卡检查的。
林恩心想,如果兰波这家伙下个月果真要来,我林恩就算豁出去了,也要陪他去“白芷之汀”的红灯区逛逛。
抱着类似这样的感恩心情,林恩彻夜逐字逐句的这些书翻了个遍。其实要硬记住这些复杂的图形与晦涩的咒文,对于林恩来说并非难事。他善于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刻在记忆中,当然,不包括那些无聊和无益的事情。想当年,他就是凭借超群的记忆考上大学,又通过高级会计资格考试的。
在这三天内,林恩不休不眠的阅读,就连眼睛也没阖上过。米雅只道他在修行刚刚复原的青之脉轮,便也不来打扰他,只敲敲门,把吃的和水放在他的房门口。
在第三天的清晨,林恩终于粗略读完所有关于紫之脉轮的典籍。他合上书页,脑中却还在不断地跳跃着那些他看过的句子和图形,虽然顿感疲惫无比,又饥又渴;但与之同时,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自信和乐观情绪。
此时的林恩,虽然只是一个刚刚开启脉轮,连灵体都没召唤出的紫之噬魔者,但是他脑海中那些丰富的结印之法、图腾形状以及各自相对应的咒文信息,以及几乎比所有的紫之噬魔者所知道的都要多了。他现在可以慢慢思索,将它们一一配对,为自己的召唤寻找最为绝佳的时间、图腾、以及使令的组合方式。
当然,能否召唤出让林恩感到称心如意的强大灵体,还要取决于他脉轮力量的大小。
对于自己的脉轮之力毫无把握的林恩,只能暂时寄希望于能够预先控制的事物上面了。
他草草下楼吃了点东西,对于穆老头就他最近反常行为的关切,心不在焉的回应了几句,便趁无人发觉,独自一人走出酒馆,消失在镇口通往村野的路上。
呼吸着田间的新鲜空气,林恩的精神一振。淡灰色的浓云在天上滚动着,远处黛色的群山半掩在白色雾气之中,大气里饱含着充沛的水汽,几只觅食的小甲虫在收割了一半的金色麦田间嗡嗡鼓翅低飞,这些似乎都预示着,在夜幕降临前会有一场大雨。
林恩知道自己要抓紧行动了。不过,其实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想要寻找之物的形态。而这“想要寻找之物”,或许可直接称其为“使令”。
紫之噬魔者使用活体作为使令。他们能将活体的灵魂暂时封印,再注入新的精神之力。而原本的活体作为一个承载力量的躯壳和容器,依照驱使者的命令行事。
可以作为使令的活体,有人、牲畜、野兽、昆虫等等,比较困难的是,因为活体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偶尔会出现与召唤灵无法融合共存的情况。这类事件一旦发生,就算噬魔者立即将灵体召回,活体本身的灵魂可能也不复存在了,要么被吞噬掉,要么被一起拉扯到异界。
与之相对应的,如果正巧灵体与活体使令的融合度很好,往往也会发生力量倍增的奇迹。
所以,紫之噬魔者为了追求更大的力量,其所付出的血的代价往往非常惨重,有可能就算夺去了几条、十几条、上百条生命,也未必能找到最为满意的使令。
就像青之噬魔者被称为“神经兮兮的病人和阴谋家”、赤之噬魔者被称为“暴戾的尚武分子”一样,紫之噬魔者也有着“冷血绞肉机”这样的恶名。这种彼此之间带有侮辱性与戒心的互相攻击,从四十九川存在噬魔者的那天起便没停止过。
此时林恩很清楚,今天他也必须要做一回“绞肉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