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媛怒气上涌,仍旧是立着没有动,声音生生压制着,“臣妾不敢!”
“不敢?”长公主从座椅上站起来,“你口口声声都是梁家,究竟是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有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辰媛抿着唇角,已经是呼吸不稳的样子,低垂着眉眼,“臣妾自然是以皇上为天,眼里也只有皇上。至于其他人,臣妾...”
长公主闻言又是将手掌下的桌子用力一拍,“就是说,本宫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了?”
这一声并没有先前的那一声响,但这“啪”的一声,还是吓的立在一角的禁卫皆垂首屈膝跪了下来。
辰媛原本还是努力压制着火气,现下却也是压不住了。她半抬了眼,修剪合宜的眉角微挑,“臣妾是皇上的妻子,眼里自然是只能有皇上一人了。这本是应该的。姑母何必动气?况且...”
她顿一顿,“姑母你要知道,宫里除了皇上,皇后才是执掌六宫的人!”又斜眼去看长公主涂了鲜红丹寇的指甲,“姑母做什么每次生气都是拍桌子?拍坏了桌子倒没什么,可别弄花了姑母好容易做的指甲。”
“你...”长公主伸了微抖的手指就要去指辰媛,话还没说完,连翘突然一声呼道:“灵珠!”
灵珠想来是被打的受了损,被这样一番折腾,又听着长公主和辰媛互相斥责,终于体力不支,倒在连翘怀里。
长公主几步上去,看一眼软倒在地的灵珠,气的一甩宽大的深紫袍袖,“本宫权且不跟你计较。钱灵珠好歹是皇上亲授的贤妃,就算你仗着皇后的身份,这人也是由不得你说关就关的!”
言毕便和连翘一同搀扶起灵珠,“一切待等到皇上回来再行定夺。在此期间,皇后娘娘你就好自为知吧!”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灵珠在宫里没有什么交好的人,长公主便将她安置在了连翘现住的清心宫里。与连翘为伴,也有个照应。
连翘便每日里细心为她上药换药,吩咐着水仙细致着安排起居饮食。自己也是常常陪伴左右。但是自打灵珠被辰媛一通当众惩罚了后,原本喜乐的个性,突然间变的忧心忡忡起来。她也只当她是因为姑娘家面子薄,当众被掌掴,觉得丢人才变得沉默了。
连翘被长公主允许了可以自由走动后,便去了潮汐殿瞧了阿母。阿母早就知道她被李晏罚进了清心宫反省的事情,却也没说什么,只道:伴君如伴虎,贵妃亦不是好当的,这次是没出什么事情,往后可是要切记着了。
她点头乖巧的答应了。回了清心宫后也不觉变的沉默了。却依旧是能吃。
灵珠的脸过了好几日才消了肿,等到恢复先前样子时,已经又过了十几天的时日。这期间,前方总是传来捷报,李晏领的兵队可谓所向披靡,每战每胜。传回宫里的书信也是说了,近日便会班师回朝。
七月初的天气,已经是热的稍稍动弹便会出汗。连翘和灵珠一同沿了莲池缓缓走着,一丝风也无,连翘只觉得刚换上身的沙织料子简直也像是一层严实的网,裹得人透不过气来。灵珠却仿佛对这样的天气没有知觉,低了头行在她身旁,眉头一直微微撇着。
连翘四下轻瞧了瞧,方才顿住脚步开了口,“灵珠,先前你正休养着身子,姐姐都没有问过你。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实话说了,皇后说的你与前线有书信往来,可是确有其事?”
灵珠只把眉头撇的更紧,低了头,抬眼瞧了连翘一眼,方才又将依旧是坠满饰物的头极轻的点了点。
连翘不由瞪大了眼,“什么?你真的...”心念转了转,幸而李晏没有事。方才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怎么这么糊涂?”看着灵珠低垂下去的脑袋,一个是李晏,一个是她当妹妹看待的灵珠。心里不由又怒又气,“你是皇上的妃子,竟然至皇上安危于不顾!还私通敌国?你可知道,皇上现下是安全回来了,可是若真被人知道了,找出证据了,你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她气的手都抖起来了,心里只觉得后怕,若是李晏真有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不敢再想下去想,心里是一阵阵的抽疼。
灵珠听见她的话,却将脑袋左右不停晃动起来,“不是的,姐姐,不是的。”又过来拉住她白纱袍袖,“我从来没有通敌叛国!”
连翘微微怔了怔,“那你的那些书信...难道是偷偷写给皇上的?”
灵珠却依旧是摇头,只是动作轻了许多,“也...也不是。”
连翘只不明白,“既然不是写给敌国的,又不是绕过内务府给皇上的。那你是写给谁的?还选在西南战乱的时候?”
灵珠又将头低低低下来,两手手指也是绞在一起。只不说话。
连翘更是疑惑,“灵珠,这些日子你也知道,姐姐可是真心待你的。你有什么事是连姐姐也不能说的?”
灵珠闻言脸颊微微热起来,只用上牙紧紧咬住下唇,“姐姐就不要问了...”又皱了皱眉,半抬了头去看她,“总之灵珠未做叛国的事情,也...对不起皇上...”她说完便不再看连翘,依旧是低了头绞着手指。
连翘亦知她虽然性子粗,认定了的事情,也是强求不出结果的。便叹了口气,依旧与她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
与灵珠说了几句,连翘缓缓走在莲池旁,只觉得似乎是越来越热了,不过才是七月罢了,不仅出了一身的细汗,连胸口都闷堵的难受。
远远瞧见一行衣饰鲜艳的宫人朝她和灵珠走过来。为首一人着了一身赤红的长袍子。待到近了,方才看清,原来是辰媛。
连翘按例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灵珠也是在一旁福了一福。辰媛只轻瞟一眼灵珠,正正对了连翘说道:“贵妃妹妹好兴致,这么热的天还出来走动呢?”拿手理了理长长的朱色裙边,“哦,想来是冷宫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便想着能出来见见夏日的太阳罢。”
连翘只把头垂着,并不说话,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堵着。辰媛微微偏了偏头,对着身后侧的宫女心兰道:“心兰,将本宫从御膳房带出来的乳香起酥饼拿过来。”
后面的宫女立刻传了一个八角瓷盘过来,心兰小心的托至辰媛跟前。那瓷盘里盛的正是刚刚出炉的乳香起酥饼。
辰媛微微挑了眉角,含了笑,“妹妹在冷宫里,吃的都是没有油水的东西。想来这样一块小小的饼,怕是也吃不到吧?”伸了细长的食指和拇指,小心的捻了一块,“这么久了,妹妹一定是很馋了,姐姐就赏你一块,现下妹妹就吃了吧!”
她将乳香起酥饼递到了连翘鼻子底下,笑意盈盈的去看连翘。那一股乳香冲连翘扑鼻而来,她却只觉得胃里头不住翻滚,头也是发着晕。
她知道辰媛是想借机羞辱她,漫说先前灵珠总是给她带点心吃,她早吃够了。就算她许久没有吃了,现在闻着味道也是难受。她只将头偏了偏,压制着身子的不适,声音亦是带了笑,“太久没吃过,也就不想吃了。”